老村长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头,看了孩子的可怜样,也转言道,“算了,或许还真有事你能帮上忙的。”
“真的吗?什么事,小和尚一定尽力而为。”戒嗔喜笑颜开。
老村长看了,也不禁咧嘴哼笑了两声。
老村长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许多年轻后生没有耐心,只想着若能早一日耕种,便能早一日秋收,解决饥荒,当中有些人只道是村长老糊涂了,想瞒着村长开始播种。
戒嗔在村中游走,果然看到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拿着锄头,挂着装满种子的篮子走进田地里。
“……”脑子里回想到村长的嘱托,和这些时日受到的照顾,戒嗔咬牙跟了过去。
“嗯?”农家少年侧目看到了小和尚戒嗔,而后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是你啊。”
“村长说…”戒嗔鼓了鼓勇气道,“现在还不是播种的时候。”
“哼,这是我家的地,那个老头没能带大伙儿不挨饿,根本不懂种田,现在都这么暖和了,早一天种早一天收,大家也能有口吃的,”说着少年便抡起了锄头,还瞥了眼戒嗔道,“我们可不是躺在床上就能有吃的主子,村中粮食本来就不够吃,也不知道张三叔到底在想什么。”
戒嗔知道前者是有意讥讽自己,脸上又是一热,但也还是硬着头皮接着劝道,“村长爷爷是长辈,懂得也多,师傅们说过长者的经验往往比智慧重要,而且春天反正都来了,也不会差这么几天吧?”
“你说什么!?”少年凭空来了怒气,丢下锄头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戒嗔的胸前破衣。
“不差几天?你这个臭小子懂什么!?”少年猛地用力一推,戒嗔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倾倒,摔在了田地上。
“哎呦…”戒嗔摔得晕乎乎的,他慢慢仰起身揉着脑袋和屁股,可是在他模糊的视线中,分明就看到了痛哭流涕的却是那个推倒自己的少年。
少年嘴角抽搐,紧咬着牙却还是止不住眼里的泪水滑落,他用袖口擦干眼睛,回身拾起锄头继续锄地,戒嗔起身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当他确认少年确确实实是哭了的时候,戒嗔抓着脑袋心里不解,“不都是挨欺负的人才会哭么?小和尚没有欺负他啊,反而是…”
屁股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年纪太小的他还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得什么叫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自己挨了打,还把人家惹哭了,戒嗔站了一会儿看着少年的锄头在天地里挥动,可是却好像只是拿土壤在发泄。
“这人真的懂得耕田吗?”戒嗔也看不明白,只是少年眼里的泪早已模糊了他的视线。
“还是先走吧,去劝劝别的乡亲。”这么想着,戒嗔转身离开。
这是少年家的田地转过身没走多远的戒嗔,便来到了少年家小木屋的窗前,屋内传出的咳喘声引来了戒嗔的侧目,而这一眼,戒嗔的视线便被抓住了,屋内简单的陈设,可以清晰看到那榻上躺着位病怏怏的女人,戒嗔转过头看那蹲在田地里捂面哭泣的少年,他…沉默了。
田地里的少年不知哭了多久,他其实根本不懂得怎么种地,以前都是他的娘亲管这片地,他也就是出出力,娘亲告诉他翻哪块地,他就用锄头翻哪块地,叫他给哪里浇水,他就在哪里浇水,可是现在娘亲病倒了,他看着这片他曾经耕过的田地,却根本不知道该从哪开始。
也不知哭了多久,少年起来揉了揉哭得红肿的眼睛,自顾自地哽咽道,“不行,我不能哭,要坚强,早点种出粮食,娘吃饱了肚子也就没事了,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
少年拾着锄头,揉着眼睛往木屋走了,把锄头放在门口深吐了口气,然后开门笑道,“娘我回来了,你今天怎…呃?”
少年走进房间,却发现刚刚那个小和尚如今正坐在母亲身前,三指搭在母亲手腕的脉搏上,闭眼沉思。
“你…你在做什么?”
一头的雾水,可是冥冥中,又似一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