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老人说道:“即使是有了大一统的王权之治,也同样难逃一盘散沙的命运,一旦面临利害之争,王权将只会按照你们周礼的等级划分来分配利害,低等的将获利最少、受害最多,高等的将获利最多、受害最少。你们的周礼,将会在推行的过程中,切切实实地转变成为是一种货殖的交易,就譬如是你来访问我的时候。拿来的见面礼一样,你们周人的礼,都是看人而定的,不是看人的学识和人品,而是看人的地位和身份的高低来定的。若我是一国之主,你就肯定不会只用一些腌肉来打发我了,是不是啊?我的朋友?”说完,九黎老人不禁哈哈大笑。
太巫姬望也跟着笑,笑罢说道:“老先生真是风趣,倒也坦诚,我很喜欢您的直率。”
九黎老人也说道:“将来你们在统一南方诸国的时候,我们这里也无需你们动刀动枪的,只要说是与我这个古怪的老头子有过交往,他们自然也就会愿意归附的。周人之礼虽然虚伪,但是你们在设教立国的时候,还是能够认真地去追求做成个君子的,这一点,我还是相信你们的。”
太巫姬望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说道:“多谢您老的信任。”
太巫姬望一行人,在九黎族的山寨里面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吃过了早饭以后,便告辞离去了。临别时,太巫姬望和九黎老人也只是彼此以一首琴曲道别。
九黎老人所奏之琴曲清平淡远,好似一只孤高飞翔着的水鸟,时而在天空里上下翻飞。时而翩翩飘落沙洲,闲行漫啄与水泽之中,整个琴曲只是一派静穆气息,令人听罢,浑然忘机,心绪辽远。
太巫姬望所奏琴曲则颇有哀婉之音。如旅途征人,身背使命,不得不行,却又频频回首望乡,似在顾念牵挂亲人,整个琴曲显得沉郁忧思,仿佛是有千言万语都只堵在心头,而无人倾诉,只有将自己的一腔愁绪都只随着行进的脚步,抛洒在征程之上。
离开了九黎族的山寨,太巫姬望神情略显沮丧,若有所失。
姬孩问道:“伯父此番前来,可有什么收获吗?”
太巫姬望说道:“很有收获,我看到了我的一种归宿,如果没有公子姬昌对我的任用,我的归宿,就会是九黎老人这样的状况,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姬孩问道:“伯父您是厌恶、还是羡慕这种归宿呢?”
太巫姬望说道:“说不清,这确实是我所羡慕的一种生活状态,但是我还想要为天下人的福祉而有所建树。所以,我也说不清自己的真实愿望了。”
姬孩说道:“你们所探讨的问题是不是都太长远了?好像是已经超出了一个人一生的生命长度了。”
太巫姬望说道:“是啊,人无百年寿,却怀千年忧啊!”
姬孩问道:“那伯父您这一辈子还想要完成什么心愿呢?”
太巫姬望说道:“我想要帮助公子姬昌完成他的天下之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姬孩说道:“天下之志?您是说我们周人要一统华夏吗?公子姬昌他有这样的志向吗?”
太巫姬望说道:“人的志向都是在不断地变化着的,随着一步步的强盛,我们周人也是到了应该有天下之志的时候了。”
姬孩又问道:“那我们一般周人可不可以也有天下之志呢?”
太巫姬望说道:“可以呀,那就是辅佐自己的王上和邦族不断地壮大,那譬如我的天下之志,就是如此。”
姬孩又问:“我是问人人是否都可以有像公子姬昌那样的天下之志呢?”
太巫姬望说道:“那怎么可能?那又怎么可以?要是人人都心怀了那样的天下之志了,那天下可就真的是要乱了。”
姬孩说道:“都一样的是人,只是地位的不同罢了,地位还都是可以不断变化的,人和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为什么不可以人人都怀有天下之志呢?我觉得是可以的,只是能不能够实现的问题,而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
太巫姬望不禁皱起了眉头,说道:“哎呀,九黎老人可真是可怕,他只是坐在那里说出了自己的一番见解,就已经开始改变你的思想了,你已经是中毒了,这实在是属于犯上作乱的心念呀。孩子,以后再莫要提起这个话题来了,太可怕了。”
姬孩说道:“知道了, 姬孩谨遵伯父教诲。以后再不说这样有违礼法的话了。”
太巫姬望感叹道:“岂止是不能够说,连想都不要再想了,现实中行不通的事情,心里面就不要去想,礼法上讲不通的事情。你就千万不要去做。这样才能够保证你不至于走错了道路呀!”
姬孩和其他几个召平的青年听了太巫姬望的话,都默不作声。太巫姬望也不知道这些年轻人内心里到底都是怎么想的。于是不由得就发出了长长地一声叹息。
姬孩他们这些年轻人倒是没有太在意九黎老人和太巫姬望之间的唇枪舌剑,他们只是觉得老头儿们所关心的东西都显得是有些可笑的,好像是很不现实,离自己的生活简直是有八竿子打不到的距离。
此刻他们都在考虑着赶快尽可能多的开采出铜矿来,能够多带回去些铜,要不,自己的内心里是会感到很不舒服的,毕竟召平因为这铜矿死伤了那么多的乡亲,凭什么王城的人一来。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自己,反而还平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