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冬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锦念在回想父亲前世的事,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顾彦宜见她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心下不由得一沉:“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思量着,定是有人跟跟锦念说了些什么。要不,她一个闺阁女子,怎就这般关心朝政,跟他谈起时,还似模像样的?
顾彦宜深邃的目光紧盯着锦念,似要洞悉她的心思一般。
锦念心一紧,顾彦宜这般通透的人,若随意扯个借口,保准没两下就被他揭穿去,到时又需用什么来圆谎?!
可重生的事却是万不能对人提的,怪力乱神,难保别人不会把她当妖怪一般!
她抿了抿唇,说话就留了半分:“我是担心父亲会受牵连。”
顾彦宜若有所思,收回目光道:“你若担心,那便劝世叔调离两淮地区便是了!”
见他把调离的事说得轻巧,锦念顾不上思考许多,随口问道:“顾四哥可有什么法子?”
她微侧着头,莹墨的眸子闪亮闪亮的,好看极了。
顾彦宜目光一倏,浅笑道:“这取决于世叔。”
锦念皱眉。
顾彦宜见她不解,也敛了笑容:“你也知道,林世叔入阁,走的是晋王的路子。”
在两淮盐务上,晋王不会轻易放手,若苏佑桦真得了留任两淮的机会,晋王那边又岂会放任他离开。
“你说什么?”锦念端茶的手就一抖,杯里的茶水顿时溅在手背上。
前世今生,她都先入为主地以为,大伯父入阁,走的是顾大学士的路子,毕竟两家是世家,自该是共同进退的。
此刻听顾彦宜这般说来,大伯父这是在党派夺嫡中,选择了晋王了?
晋王刘建宇是前太子的遗腹子,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子。前太子领兵在九边对抗外敌,重伤不治而薨,大周成年的王子属当今最有才干,是以,内阁便拥其登基为帝。
那刘建宇出生满周岁时,当今便又封其为晋王,以示荣耀。
现如今,当今已近花甲之年,却迟迟不立太子,大皇子和晋王一派内斗不断。
不过,锦念记得,前世她死的前一年,大周终于立了太子,是大皇子刘建深,夺嫡之战似乎渐渐止息了。
如今,大伯父早早就选择站队晋王,那父亲岂不也是被归为晋王一党?!如此一来,等大皇子荣登大宝时,大伯父和父亲岂不再难得重用?
那还了得!
今生,万不能听晋王的指派,留任两淮!!
顾彦宜见她先是错愕,后又凝紧眉头想事情,心下便有些了然。苏佑林走晋王入阁一事,只怕她是不知道的。
他心下顿时暗怪自己,怎么就跟她说起朝堂上的事来,她还小,免不了要妄自往严重里想,那岂不是更要担心自己的父亲了。
他抬头看向锦念,她还在想得入神,连手背上的茶渍都没拭去,看起来又孤独无助的又彷徨的,就像只下雨天淋湿了的小猫,在等主人来寻它。
心下暗暗叹了口气,顾彦宜决定帮锦念,也免得她整日里提心吊胆的。
“你可信得过我?”他毕竟是刘建深的人,和晋王可是属于敌对的阵营。
锦念抬头,有些不解地看着顾彦宜。
“我有法子让世叔调离两淮,你可信我?”见她怔愣愣的,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顾彦宜又重复了一遍。
他语气一如往日的清浅,但锦念却听出了里面的无奈,还有一丝……宠溺?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了一下,心跳得有些不受控制。
幸好,正事当前,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荒谬,赶忙说到:“调令还没下发前,父亲就谋了荆州同知一职,若四哥能伸出援手,我当感激不尽!”
锦念觉得调任这事难不倒顾彦宜,尽管他还没入仕的,但他脑子向来好使,人脉又宽广。
顾彦宜见她说得笃诚,又迫不及待地想让苏何桦离开两淮,心下更肯定锦念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只是,自己若逼问于她,她定是不会据实相告,尽管她有时很迷糊,但却是个韧性强的人。
这般思量,他打定主意回头找来杜鹃,问问锦念最近都接触了哪些人。
他轻轻嗯了一声,道:“等整顿一事过后,我会让世叔调离两淮。只是,调去荆州还是其他地方,后面再商定,如何?”
峰回路转,锦念却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打算如何做,可以跟我说一下吗?”毕竟,整顿过后,官员任用很大程度系在钦差身上。
她脸上也没了适才的惘然,顾彦宜笑了笑:“我既已答应过你,定会办得周全,你等我的消息便是了。”
他说着,随手就给她递过了一张锦帕,锦帕一角绣了一簇青竹,挺拔俊雅。
锦念眸光扑闪了两下,小手下意识地往袖口缩进了一分。
顾彦宜就轻笑出声,目光落在她手背上:“擦一下吧!”那小手白白嫩嫩的,手背上还挂了一片茶叶。
他这般说,锦念就不好再不依不饶的。
她看着顾彦宜手中的锦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掏出自己的手绢在手背上拂了两下,低声道:“我托你的事,还是别让我父亲和大伯父知道了。”
如今,大伯是晋王党,而父亲却是要远离晋王的,若大伯父知道是她托顾彦宜帮的忙,指不定会误会是父亲的授意的,兄弟间难免出现嫌隙。
至于大伯父,她还得想想,应该怎么跟父亲说,让大伯父也慢慢疏远了晋王。
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