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见她迷惑,喃喃道:“莫非你的记性还不如我,忘记了?”
陆姝道:“我记得以前没有见过您呢。”
老和尚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说道:“那就是忘记了。”
陆姝心想,这老和尚真是固执。
“没见过怎么就是忘记了呢?”陆姝问道。
“有什么区别吗?人的前世是鸟,是鱼,是虫,是兽,到了这一世,不全忘记了吗?”老和尚看着香油灯的火焰说道。
陆姝想起之前做过的梦,一会儿是水里的鱼,一会儿是树上的鸟。
“这人哪,就是一张皮。鸟啊,鱼啊,虫啊,兽啊,都是一张皮。灵魂就像是唱戏的人,一会儿画成这张脸,穿这身衣;一会儿画成那张脸,穿另一身衣。要不然怎么会有‘人生如戏’这样的话呢?灵魂装在什么样的皮里,就是什么东西。是鸟啊,就会飞,是鱼啊,就会游,是虫呢,就会爬,是兽啊,就能跑。可是鸟的灵魂到了鱼这张皮里,它就忘记曾经是鸟了,也飞不到天空中去。鱼的灵魂到了鸟这张皮里,它就忘记曾经是鱼了,也不敢潜到水底下去。”
老和尚正说着,一只飞蛾进来了,往烛火上扑。老和尚用手将它打开。它掉转过来又往烛火上扑。
老和尚又将它挡开。
“你看,我们都知道飞蛾扑火,说不定哪,它以前做人的时候也知道,但是现在忘得干干净净,还要往火里扑啊。”老和尚用手护住烛火,不让飞蛾撞过来。
陆姝觉得这老和尚真是心善,连一只飞蛾都要救。
“你离开皇城吧,对你来说,你就是那只飞蛾,皇城就是这火焰。离得越远越好。”老和尚意味深长地说道。
“离开这里?我也想离开啊。可是那教书先生还在牢狱里关着呢。”陆姝说道。
老和尚笑了笑,说道:“这人哪,什么都能忘记,就是本心不会变。你还是这么善良。”
陆姝问道:“您以前真的见过我?”
老和尚点头道:“更久以前不记得了,但几年前的事情还依稀记得一点儿。”
“几年前?您在哪里见过我?”陆姝问道。
老和尚想了想,说道:“在一幅画上。”
“一幅画上?”
“是啊。那不是普通的画,画画的人可是皇上。那幅画只有皇上身边极为亲近的人见过,画上有山有水有庭院,还有一位姑娘。”老和尚又一次挡住飞蛾。
陆姝想起她在皇宫里见到的那幅画。那幅画上有山有水有庭院,但是没有姑娘。老和尚说的肯定不是那幅画。
“您说只有皇上身边的人见过。您……您是怎么见到的?”
“这个后面跟你说。那画上的姑娘,就是你。”
“我?”
“是啊。可是后来啊,画上的姑娘无缘无故消失了。”
“消失了?”陆姝一惊,那幅画着无名山和她的庭院的画又在眼前浮现。
“是啊。这可把皇上急坏了。为了找回画上的人,皇上竟然谎称皇宫里丢了宝物,要下面的官员追捕盗走宝物的盗贼。”
那只飞蛾可能是累了,竟然没有再飞来。四周昏暗不堪,也看不见它飞到哪里去了。
“这么说来,皇上早就知道教书先生是冤枉的?画上的人不见了,可能是褪色的缘故。从别处怎么可能找到呢?”
“这不……已经找到了吗?”老和尚和蔼地看着陆姝。
陆姝愣住了,盯着老和尚看了半晌。老和尚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难道我是从画上跑出来的人不成?”陆姝清楚得很,她可不是什么画中的人,她是一条鱼。不过老和尚的话也不像是假的。将军在县衙里与县太爷的对话,陆姝听得清清楚楚。皇上派人到处抓捕盗贼,却不说宫里丢了什么宝物,也不说盗贼是什么人。
那时候陆姝就觉得事情怪异,现在听老和尚这样一说,就理解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如果皇上说画中的人不见了而派人追捕,那满朝文武必定哗然,天下人必定认为皇上心智失常,天下必定大乱。当年宰相便可借“沉迷美色不理朝政”发动政变,“心智失常”更可能成为谋逆之臣的托词。
皇上的行为看似荒诞,实则是无奈之举。
“在我看来,你就是从那幅画上跑出来的,并且错不了。”老和尚说道。
“错不了?”出家人不打诳语,陆姝不知道老和尚为什么说得这么肯定。
老和尚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好像那边要进来一个什么人。
陆姝忍不住也朝那边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动静。
老和尚说道:“几年前的一个晚上,他就是从那里走进来的。”
“他?谁?”陆姝问道。
“皇上。”
“皇上?”
“你很惊讶吧?皇上怎么会来我这个破庙?要去也是去他的皇家寺庙。”
“对啊。为什么来这里?”陆姝确实惊讶。
“道理很简单,他想掩饰自己的身份。因为他来找我,是为了一件隐秘的事情。”
“隐秘的事情?”
“嗯。他换了常人的衣服,偷偷从宫里溜出来的。他带了一幅画来,说希望我能给他解开疑惑。我不清楚他的身份,但知道深夜来访的,若不是妖魔鬼怪,就是身份尊贵的人。只有怕泄露身份的人,才会刻意掩饰身份。”说到这里,老和尚转而问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这座破庙还在这里了吧?因为皇家寺庙属于白天,我这里属于黑夜,如同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