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乌篷船行至水中央的时候,黎清与春华将帽子拿了下来,露出面容。黎清素面朝天,在顾向晚眼中却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第一次见面是七年前,如果他脑海里七年前的画面没有错的话,黎清和七年前相比只是气质上的差距,而他却已然老去。
“今夜这水上热闹非凡,像那些富人大船上有歌舞表演,我朋友也在不知哪条船上。”顾向晚看着那些大船笑说道。
黎清眸子中映出水中的花花绿绿。若是从上空俯瞰,一定会看到杂乱的画面,花花绿绿的灯在水中飘荡。远处有通明的船,其上人影晃动。其下也有只一盏灯笼的小舟,那就显得安静多了。
“顾相公可是要在这水中寻一条大船而上?”
“不,不是的,黎娘子,我只是想与你一同去到淮水深处,赏河灯而已。”
春华闭上眼听着摇撸声:“……”我不存在,我不存在!
她看出来了,这顾相公分明就是对她家娘子心怀不轨。等回了她就告诉娘子,这人的真面目。
“顾相公恐怕是喜热闹之人,不如就去寻了你好友吧,今日花夕节,顾相公理应与你的好友一同渡过。”黎清面色淡然,她见顾向晚的眼睛一直在那些大船上,她又怎好拦了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今日是独自出门,并未约谁。”顾向晚急忙解释。他方才是怕有人看到他与黎清在一起,引来非议。这样对黎清的名声不利。
上次魏世子事件她已经听说过了,所以他担心再度惹来非议。
知晓他不是那个意思,黎清便不再说话,良久之后,船行至于水中偏离人杂之处。
黎清伸手拨弄着河中的灯,那河灯在她的作用力下漂向远处。
“无论是哪一盏河灯,都逃不开一个命运,便是沉入河底,化作一摊淤泥。”
顾向晚微颤,很快便恢复正常。他从身旁拿出三盏河灯,其中两个给了黎清和春华。虽然他很不情愿,但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给了春华一个。
“你说得对,它们都只剩下一个命运,但你不觉得,它们都曾绽放过最美的瞬间吗?如昙花一样,花开花落,咫尺瞬间,岁月静好。”顾向晚热切的看着黎清,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说道:“真想一直这样,岁月静好。”
空气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身旁的一切都变成了虚无,天地之间,好似只剩下他们两个。其余之人都在另一处空间似的。
良久之后,黎清率先打破了这尴尬。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我曾经也向往着,这些河灯承载着我的希望,能够漂到更远的地方,替我看遍沿途的风景,最后到大海,可事实上又是什么呢?一根竹子罢了,全都留在河中,成了河底的淤泥。”黎清打开自己手中的灯,有些感慨的说。
顾向晚紧紧的凝视着黎清,眼底流露出一丝心疼。但他始终是外人,不能抱她,安慰她。
她的生性是自由的,没有谁能够束缚的。
“我只是有感而发,嘿嘿。”正经不过三秒钟,黎清将手上的灯放进水中,而后进了棚子里。
顾向晚还不曾见过黎清有这么轻松诙谐的一面,也跟着笑了起来。春华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觉得这事儿不能再任由其发展了。顾公子眼中的欢喜意太强烈了。娘子可能没发觉,但她这个局外人看的实在是太清楚了。
船渐渐行至水面深处,偏离了那众人的热闹,耳边的嘈杂逐渐复归于宁静,只剩下摇撸。
“这就是我今日想带你来的地方。”顾向晚与黎清对坐在船棚里,面前茶水微烟袅袅。
“黑夜之中,水面可见不远,倒是喜静之人的好去处。”黎清答道。
“每年的花夕节我都会来此一游,其实这地方连花灯都凋谢了华光,唯有船灯一盏,若是胆小,恐怕还不敢来,落入水中,谁也不知,求救也无门。”
他看向棚外,那白日里晶莹剔透的淮水在黑暗中仿似混浊的大窟窿,散发着幽幽的黑气,随时要将人吞入其中。
“顾相公说笑了。”黎清轻悠悠的笑了起来。春华警惕的看着顾向晚,她怎么觉得顾向晚说的这番话是在暗示什么,难道是想拖了自家娘子下水?
他该不会是被水鬼俯身了吧?
“呵呵,还请侍女莫要紧张,顾某不过是说些应景的言论罢了,吓到你了,哈哈哈。”
“春华怕水,顾相公确实是吓着她了。”黎清拉过春华的手,将自己的手附在她手上,给她安全感。
顾向晚报以歉意。他实在没想到黎清的婢女怕水,有点失策了。
怪无聊的。
黎清想着还是早些回去吧,以后不再来了,该去找些热闹的地方。她不算是喜静的人,也不太喜欢黑暗中的水面。这就像一只巨兽,自己好像已经在这只恶兽的肚子里了。这种感觉很不爽。
但又不好佛了顾向晚的意。
“天黑了,水面凉,我们去岸上吃点热的暖和一下可好?”顾向晚开口说道。
没想到他和黎清的约会就这么泡汤了。
“如此,也好。”黎清说话的语气与态度亦如从前。这也让顾向晚稍微放松了些,他有些怕黎清和春华一样。
很快便上了岸,顾向晚又戴上了熊猫面具。三人到芋头酒楼。
此时这里正热闹非凡,说书先生唾沫横飞,版案拍绝。
底下观众瞪大眼睛竖着耳朵听讲故事。店小二们在人群中穿梭,为人端菜添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