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冒顿的话,显希清冷地一笑,“多谢单于情深,可显希自那日射杀之后,心就死了。已死之心如何还能鲜活?北土一梦,历尽艰难,总算醒了。缘于汉都,终于北土,早就该想到,又怎敢有半分的贪恋?谢单于相送之恩,永世不见!”
说完,显希转身,策马扬鞭,只留下一缕尘烟。接着,汉国随行而来的那些人陆续地跟着起程。天色渐明,可那队人马却越来越模糊。
离开那抹熟悉的气息,显希一马当先奔驰在广褒的原野,清丽的脸庞早已布满了泪痕,她一直向着前方,并未回头再看冒顿一眼,因为她不敢想像若是不小心地那一个回眸,她会不会改变心意?
“公主,难道您真的不想单于吗?刚才我见他对您万般地宠护,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呀?虽说射杀事件的确让人难过,可当时的情形也是迫不得已。您就不能原谅他一次吗?”婉玉是真的为公主可惜,两个人都相处到这般天地,只因一个插曲就断送了所有的温情和甜蜜。
“不准再提单于两个字。”显希紧紧地绷着脸,关于他的记忆太多了。无论哪一件,似乎都围绕着他的气息。她不能犹豫,不能。她曾经的希冀和倾心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无任何的底气。
突然,婉玉大喊了一声,“公主,你看有好多匈奴的兵士跟着我们。”
显希一惊,蓦地回头,方才发现果真有大队的人马跟在身后。她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冒顿这是何意?难道反悔了吗?
正在疑惑着,就见右贤王带几个人赶了上来,看到显希大声地说:“阏氏勿惊!单于命令我们护送阏氏出境!”
护送?显希冷凝的心瞬间一暖,他这是在变相地护送自己吗?此刻,天已渐明,匈奴大地的轮廓越发地清晰起来。记得初来时,她充满了好奇和忐忑,如今,却可以坦荡无牵地离开了。可是她真的能忘了那个冷酷的人吗?
想到这里,她礼节地说:“多谢右贤王!”
语毕,她再度策马,并不多说什么。因为这个时候,再阻止右贤王前行,已经是不可能。既是冒顿的命令,他们又怎敢违背?
于是在匈奴的大地上,便出现了一个奇观,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昂然地行进在大路上,两侧是清一色的匈奴兵士隆重地护送。没有任何的交谈,只有马蹄的“哒哒”之声。
眼见着离边境越来越近了,右贤王终于看向了显希,很是恭敬地说:“再有几步路,阏氏就要离开北土了。当初,我也是和阏氏一起走过这里,我深知您对单于恨意满满,劝您回头势比登天,但我还是想说若是哪一天,阏氏还想回来这里,我定将倾力相迎!”
显希冲着右贤王拱拱手说:“右贤王一言已是暖了显希的心,但显希不敢奢望那一天。倒是右贤王偶尔前往汉都之时,显希可盛宴款待,以谢大恩。”
右贤王回礼,却久久未语。他在心里暗自慨叹,单于啊单于,恕属下无能。不能带阏氏返回!
一队人马再走几里,已是不能前行。显希终于勒马,冲着所有匈奴的兵士大声地说:“谢诸位倾力相送,但总有一别。北土的生活,让显希久久难忘。谢谢你们接纳我、宽容我、厚待我,告辞了!只愿两国百姓永远安居!两国将士永远没有纷争!”
说完,她转身便欲扬鞭策马。
“请阏氏留下!请阏氏留下!”那些匈奴兵士突然齐齐地振臂高呼,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无比的诚挚。
右贤王一惊,这不是他料想的。可这阵势却是如此地有序!
这个时候,有几个属下跑过来说:“右贤王,阏氏虽是替嫁公主,面容微丑,可来到北土,建居织衣传授武功,着实让匈奴人开了眼界,感受到了温暖。阏氏对单于乖巧温顺,并无任何二意。若不是陡生事变,单于也不会误杀阏氏。请右贤王再次替单于美言,留下阏氏!”
字字击心,右贤王深深地为显希感到骄傲,一介弱女子在异国得到了百姓的拥戴,实属不易。哪怕再次碰壁,他也不想违背大家的心意。
想到这里,他再度上前,感慨地说:“这般阵势,着实令人惊叹,可见阏氏在北土早已魅力深刻,不容小觑。既然这是众人心底所想,阏氏为何不尝试着说服自己,忘却不悦,重新开始?”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显希。他们突然发现,这位来自汉国的丑女竟也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她高昂着头坐在马背之上,逆着升起的朝阳,竟是万丈光华,让人移不开眼。
“公主——”婉玉低声地呼唤了她一声,这种情景太感人了,若她是公主一定选择留下。何况右贤王屡次劝慰,怎么说都是一种荣耀吧!
显希却是没有出声,相反身子轻腾,纵身跃下马背,她冲着所有的匈奴将士深深地鞠了一躬,泪眼朦胧地说:“显希谢谢各位!但心死不能复生,此次一别,可能再无相见。但显希祝愿大家一切安好!谢谢!”
说完,她牵着自己的马一步一步地向边界走去。
右贤王的心终是一沉,她说什么都不肯回头了吗?放眼远望,无限的伤感袭来,他再不能自抑地仰天长叹!
突然,在边界的那边,右贤王竟隐约地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眸光也变得越发地深邃起来。
冒顿在原地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他始终不发一语。身边的人个个胆颤心惊,谁也不敢上前规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