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惑府送药的?”
百里宸从善而流地答道:“是。”
嬴治微微眯起眸子,“哦?呈上来给寡人看看。”
宫侍朝百里宸他们走来,阿过将木匣子捧高过脑袋,脸低低地垂着,不敢出一言。
宫侍将木匣子检查一番后,才敢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子,跪在嬴治面前,双手呈着,供嬴治过目。
嬴治随意地拿起其中一株褐色的明显已经经过晒制的草药,翻了翻,便又放了回去,合起木匣子,“拿去芾琉苑交给相伯先生。”
“喏。”
百里宸和阿过依旧跪在大殿,大殿冰冷的地板中的寒意从膝盖渗入骨髓,百里宸低垂的眸子微微轻敛着,其中透出一丝微光,仿若一条正在捕猎的毒蛇,蓄势待发,等待着进攻的绝妙时机。
嬴治终于看向他们,下令道:“既然是将惑府呈上的药,还需有一人看着为好,你们留下一人,另一人回去禀明你大人。”
阿过身子一颤,正欲开口,想不到另一道声音比他更快,百里宸俯首磕头,“草民愿为大王效力。”
阿过一惊,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僵硬地转过脸便看到百里宸坚决的神情,眼中不禁濡泪,小郎君他,他……阿过最终还是默然接受了。
嬴治也是微微一惊,照他看来,那个白衣布袍的少年明显看起来比那个灰衣布袍的少年无论是神情还是举动更显端庄不凡,他原以为留下来的是那个灰衣布袍的少年,适才他也看到了那个灰衣布袍的少年正准备开口,却不曾料想那个白衣布袍的少年更为果敢,抢先开了口。
于是嬴治大笑,“善,汝大善!”
百里宸眉目一展,再次轻轻一叩,“谢大王夸奖。”
百里宸暗地里朝阿过使了个眼神儿,阿过微微一点头,随着宫侍出了大殿。
百里宸则随着嬴治一路前走,后面跟了一大堆宫侍,百里宸一直低着眉目,盯着脚边的路,前边的人走一步,她也紧跟着一步。
呼,嬴治一大步迈前,很快百里宸也向前迈了一大步,这小子咋那么缠人的感觉!
百里宸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招了人厌,就算知道了,百里宸也无话可说,只能说气场不和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此处院落与别处不甚相同,殿前栽种了各数奇花异草,只不过在这寒冬天气,萎了不少,少有几株能挨得过那寒风。
芾琉苑
殿中十分暖和,香炉中散出淡淡的熏香,中掺杂着药味,嬴治不悦,问媵人:“这是怎么回事?谁让你们熏上这香的?”
媵人不敢怠慢,连忙跪下答道:“回大王的话,这是相伯先生吩咐的。”
听到是相伯惑之的要求,嬴治心下的担忧一散,“先生可有说这是为何?”
媵人为难地摇摇头,“并无。”
相伯惑之此时正在殿中替楚犀把脉,隔着不远就听到嬴治问话的声音,他将指尖捻着的红线收回,这次跟在身后的书童不在身边,他只得自个推动轮椅。
先前紧紧跟着嬴治的宫侍全部被嬴治留在了殿前,此刻这芾琉苑也只有她和嬴治,几个媵人,以及……那个被咸阳民众传颂的男子相伯惑之。
仿若仙姿,这是百里宸唯一能给出的结论,她想着,将惑宁所说的如神仙在世恐怕不甚属实,因为眼前那男子不是神,而是仙人在世,惊艳一会儿,百里宸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起来,她刚刚失神了?
她此生最讨厌的就是仙人,那个叫祭堙的男人也是仙人,正是他,百里香才会落得如此地步,才会从她身边离开,才会再也看不到她!
百里宸想要转身离开,但是理智告诉她,不是,不是,那个叫相伯惑之的不是仙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毫无仙力,也不懂仙法,更不知这世间还有仙界的存在。
相伯惑之不是瞎子,自是看到了跟在嬴治身后的少年的不对劲,却没有浪费心思去理会那个少年。
“双林呢?他怎么不跟在你身边?”
嬴治皱起眉头,看着相伯惑之空阔的身后,有些不悦的问道。
“无妨,我自己一人也可。双林被我吩咐去磨药了。”
百里宸抿唇,就连声音也像,像那些虚伪的仙人!
“相伯,你看看这些是不是你要的药。”
媵人立即将药奉上去,没想到到离相伯惑之三步开外时,相伯惑之就推动轮椅避开了媵人,媵人顿时不知所措了,只得跪下。
嬴治也想起了相伯惑之从不让人靠他三步近的规矩,哦,也有例外,就是那个跟了他十多年的双林,不过即使是跟了他十多年,靠近也是相伯惑之的最大底线了,也不知这诡异的习惯是怎样养成的。
“放下。”
“喏。”
媵人只得将木匣子放下,退开得远远地,相伯惑之这才推动轮椅,弯腰拾起木匣子,打开木匣子,只稍看了一眼,相伯惑之就合上了木匣子,问嬴治:“这是将惑府献上的药?”
“嗯,”嬴治看了看一直低着脸的百里宸,“有什么问题吗?”
相伯惑之瞧见嬴治看人的动作,便知道这药恐怕就这奇怪的少年奉上来的,于是想了想,转口道:“不是,只是我想问一问奉药的人一些问题,毕竟这药经过了处理,可能在药性方面有些难以把握。”
嬴治朝百里宸一瞥,百里宸自动自觉地走出来,“还请相伯先生说。”
相伯惑之抱着木匣子,推动轮椅往内室驶去,“你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