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回身,直视苏漓若沉郁的目光,微怔:她是为连姝而悲悯?看来是个多愁的人儿,居然为了不相识的人感叹,可见她心地秉纯善良。
但苏漓若的那张容貌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扎她二十多年的痛与苦。
“裕国霓后!”太后叹息苦笑,泛着心酸的苦楚道:“连姝姐姐刎剑自尽时,一定都在怨先皇选了哀家而离弃她。其实,所有的苦,只有哀家心里清楚,先皇念念不忘,痴心至爱的惟有...霓寒。”
苏漓若暗暗诧异,目光不觉一滞。
“即便连姝怨恨哀家也是应当的,哀家夺了她的男人,霸占她的后宫,抢了她的儿子应属的太子之位。”太后目光幽暗,“可是...她怎知哀家之痛?”似乎说到痛处,太后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微微颤栗,半晌,缓了缓情绪又道:“先皇因裕国悔亲而举兵讨伐,天下皆知,但有谁晓得他居然至死仍对霓寒念念不忘...”说着瞥了苏漓若一眼,目光陷入惘然若失...
连姝为了祯帝大昼江山忍痛割爱,而祯帝为了获得荣安将军的拥护,所以才承诺素娴王后之位。可她见到祯帝对素娴的宠爱,夜夜召寝,后宫惟她之首,连姝才发现自己的惨败,她忍着锥心之痛,爱至成殇。
然而,予素娴之言,夜夜召寝决非是她的殊荣,更不是祯帝对她的宠爱。她...只是一个替身,霓寒的替身!说来可悲,她之所以成为霓寒的替身,只因一身绝异舞姿。传闻霓寒倾世之貌,天下无双,她自然明白容颜无可替代,而祯帝召她侍寝只顾独饮愁绪,其实不曾真正垂爱她。
那怎样的屈辱呀?
灯火辉煌,如昼通透的寝宫,她飘逸飞舞,曼妙的出水芙蓉绽放璀璨夺目的风姿绝态。
祯帝遣退所有仆婢,甚至连姜公公也不例外,当寝宫只剩她和他,他垂眸自斟自酌,独尝那份悲痛。
而她倾注全力飞舞,只为渴求得他抬眸注目,当她耗尽心神,跳出最优美的舞姿仍得不到他的垂顾,那怕匆匆一瞥,他都不曾施舍。
那是怎样的痛苦呀?
她一跳就是几个时辰,不停的飞舞致使她累到手臂颤抖,腿脚抽搐,出水芙蓉的舞姿如萎靡的花朵枯竭,她精疲力尽跌倒在地。她顾不得疼痛,惶恐不安地仰头投目,却发现他已伏案醉倒。那一刻,她心如死灰,却又汩汩淌血。
直到有一晚,他醉的厉害,胡言乱语,她才幡然醒悟,原来她一直是霓寒的替身。祯帝当年偶然一瞥,深陷其中,离开裕国之前,他趁着夜色朦胧,潜入候府,正巧霓寒在院中舞起天外飞仙,飘逸飞舞的身影,宛如轻盈花丛的蝴蝶震撼他的心房。
举兵惨败的他,在将军府碰到漫舞的素娴,当即他就被吸引了,心头一热便有了封后的承诺。
兑现承诺封后,每每召其侍寝,却终究无法面对两张完全不一样的容颜,只能让素娴以舞来填满他内心的思念与不甘。
许久,太后隐去悲痛,稳定情绪,平静地轻声道:“哀家从不曾提及伤心事,今日言之,自然是希望漓若姑娘远离是非之地,方为上策,以免牵扯其中,不得安宁。”
苏漓若回神,疑惑不解地望着她。
“漓若姑娘是个聪明人,理应明白哀家所言之意!”太后微皱眉目,思忖片刻又道:“倘若不解,哀家不妨明说,萧儿刚登帝位,朝野尚未稳定,朝臣联名上奏充实后宫。尤其选后之事,迫在眉睫,且拟定名额,欲强制萧儿选之。萧儿既然心系漓若姑娘,自然不肯轻易就范,扛着倔脾气与大臣僵持。萧儿这般年轻气盛,不懂变通的性子,哀家岂能不忧?”
太后顿了顿又道:“当年哀家曾无意中发现先皇珍藏一幅霓后画相,确实惊为天人,漓若姑娘的容貌与之一致。至此难道...漓若姑娘都没什么话要对哀家说的吗?”
苏漓若心里暗叹,太后既然敞开明说了,她再隐瞒下去也毫无意义。她坦然地点点头道:“没错,霓后是漓若的母后,只是往事已矣,不堪回首,忆之徒增悲伤,还请太后宽容!”
太后定定注视,须臾,叹息苦笑道:“往事已矣,不堪回首!漓若姑娘果然智慧,倒是哀家愚之,揪着不肯放下,的确徒增悲伤...”说着,她走近苏漓若,突然握住她的手,轻轻抚了抚,声音温婉道:“果然是倾国倾城!迷倒众生的玲珑人儿。”顿了顿又道:“但是...连姝姐姐的悲剧,漓若姑娘切不可重蹈覆辙...”
苏漓若蹙眉一怔:原来她一直忧虑的是这个!难怪愿意打开尘封的往事,自揭伤疤。其目的无非是明确告诉她,昼国跟裕国的关系堪比曾经敌对的邱国,既有连姝一事,太后又如何会让自己的儿子重复先皇的悲痛?更何况,先皇念念不忘她的母后,势必是太后扎心的暗刺,她又怎会让苏漓若留此,允许桦帝召她入宫呢?
太后见苏漓若神情恍惚,不由凝重脸色道:“若无往事,哀家决不阻挠,遂了萧儿的愿便是!可惜,造化弄人,哀家不能让萧儿与你再继续纠缠下去。予大昼...予你日后决无好处,漓若姑娘...适时终止这段孽缘吧!”说着,用力握住苏漓若的手,攥着她有些生疼。
苏漓若一惊,她如何不理解太后为母之心的苦衷?只是,没想到太后竟有如此手劲力道?见她沉默,似乎误以为她舍不得放下而暗中警告。“太后忧虑之事,漓若深知明了。太后放心,选后之事,陛下只是一时糊涂,待通晓其中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