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思想斗争得很激烈,但最终做出决定时,孟聚却没花费多少时间——不是为了南唐朝廷,也不是为了民族大义,孟聚只是觉得,姓易的老家伙对自己这么够意思,说不定还要挨自己人关黑屋子。虽然见面时孟聚常常叫那老流氓去死,但他真要倒霉了,孟聚还是有点于心不忍的。
而且,孟聚也不怎么相信老家伙的话。
虽然小徐说,易先生会把自己的资料弄掉,但孟聚很怀疑,象自己这种身处敌人心脏的高级鹰侯。那肯定是北府重点掌握的,北府首脑萧何我和一些核心情报官员应该知道自己身份——易先生说不定能删掉自己资料,但他删不掉对方脑子里的记忆。他的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
更重要的原因是,虽然说担当南唐鹰侯是要承担一点危险,但南唐如今正是升势,万一他们北伐成功,自己不就成被他们驱逐的“鞑虏”了?
现在讲究狡兔三窟,哪个出来混的不是脚踏几条船。自己在北疆跟拓跋雄斗得这么凶,万一输了。留着南唐这条后路,总有个跑路的去处。
孟聚有信心,自己如今的身份已和当日不同了。自己执掌两个斗铠师,统掌过万兵马,是朝廷维系北疆稳定的重要支柱——不要说自己不会那么蠢会被人抓到真凭实据。哪怕就是朝廷真的有证据确认自己是南唐鹰侯,他们也不敢轻易动自己——勾结南唐的罪名,对一个确实是灭顶之灾,但对于一个执掌一省陵卫、两师斗铠的实权边关武将来说,这个罪名就算不了什么。
如今,孟聚已经隐隐抓到了政争的关键。在中下级官员来说,做错事是大忌;但对自己这个层次的高级军官来说,出多少错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没跟错人就行。只要自己的靠山不倒台也就是白无沙、叶家和慕容毅三大势力没事——那谁也动不了自己,哪怕拓跋雄就是知道自己是南唐的鹰侯也拿自己没办法。他说出来,大家只会当他是栽赃陷害。
若是自己的靠山倒了——孟聚更是放心,那时不知要有多少脏水和乱七八糟罪名要泼到自己身上,倒也不差这桩了。
第二天早上,孟聚再次来到西街的云峰茶行。
茶行的门虚掩着,没有营业。孟聚轻轻推门进去,一个面目白皙、微胖的的青年正在柜台前看着什么。
听到声响,那年轻人霍然抬头,抬眉叱道:“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他抬头蹙眉间,一股凛然的威势扑面而来。
孟聚打量了一下,对方面目白皙。微胖,面目倒还端正,只是神情有点倨傲——这位三十岁不到的年青人,想必就是北疆情报站新来的韩主管了。
第一眼,孟聚对他的感觉便不是很好。这位大爷的官架子也摆得太离谱了,这么一喝,就象大老爷在堂上问话一般,官威十足,哪象个和气生财的茶坊掌柜?
孟聚客气地拱手:“掌柜的吗?我想买一批销往草原的新鲜龙井茶,你这边可还有货?”
那年青人一愣,打量了孟聚一番,沉声道:“不好意思,客官,我们没有龙井茶,官可有兴趣?”
“南方的清明节听说很冷?”
“嘿嘿,北疆的秋分才是真冷!”
几句切口对上,双方都松了口气。那青年眉宇间的神色缓了下来,他对孟聚点点头:“原来是鹰侯来着,请问阁下是哪位?”
自己拱手为礼,对方只是这么点点头就算还礼了,也太无礼了——孟聚搜捺住性子,答道:“我代号荆棘,是来接头的请问,新来的韩主管可在?”
听到孟聚的代号,韩主管顿时露出了笑容:“原来是鹰扬校尉阁下。我就是韩启峰,是新任的北疆情报站主管。”
“是,先前卑职已经得到通知,知道大人要过来了,特意前来参见。”
听孟聚喊他大人,韩主管脸上微红。北疆情报站,按照北府的编制只有正六品,而鹰扬校尉的官衔却是从五品官也就是说,眼前的部下却比自己的官衔还要高上一点。他也不出声纠正,只是说:“鹰扬校尉真是有心了,本官就生受了。早就听闻阁下的大名了,易先生跟我说过,鹰扬校尉是他部下第一的力干将,神通广大,立功无数。本官初来乍到,对本地情况也不是很熟,还望鹰扬校尉也能象对易先生那样,对我多多支持。”
易先生存心隐瞒自己的资料,除非他吃傻了才会跟你说这些话——孟聚淡淡说:“不敢,大人有事吩咐便是。”
知道孟聚就是“荆棘”,韩主管对他很客气,主动起身给他倒了茶。孟聚只是淡淡说声:“有劳了。”,也不起身致谢,身子坐得四平八稳,官架子端得居然不比韩主管差多少。
韩主管眼中利芒一闪,没出声,但心中已是十分不满。他自从北上以后,也接触了不少北国民众,无论是鹰侯还是普通老百姓,只要知道自己是来自江都的南唐官员,他们就象见了神仙一般,有人当场跪倒。有人激动得嚎啕大哭,甚至有人自动捐献家产的。在他们眼中,自己这个来自南唐的情报官员就是母国和华夏的象征,那种崇拜和尊敬的眼神令韩主管好不舒服。
被人尊崇惯了,相比之下,眼前这位鹰侯的做派便显得特别突兀——这厮到底是什么身份,敢对自己这样这么大咧咧?
韩主管旁敲侧击一番,想摸摸孟聚的底,但孟聚在天策北府和东陵卫两大情报机构都干过,当过鹰侯和刑案官,虽没学多少东西,但心思的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