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五日星夜兼程,姜宁他们终于到了距离凤宁只有三百公里的陈阳郡,因为人马都需要休息,养精蓄锐才能面对强大的对手,所以他们决定在陈阳郡休息半天,增加补给。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陈阳郡及附近三城因为冬日河流枯竭断水,遭遇了严重的冬旱,陈阳郡虽然离凤宁不算远,却是一个穷苦的地方,这里的地方官都是上面贬下来的,根本不会为民请命,他们只想着如何钻营、剥削,讨好上司,回到凤宁混一个油水多权力大的位置。就这样,陈阳郡的百姓越来越穷,人也越来越少,几乎到了十室九空的地步。更不用说宁瑶根本不在乎这一个小城的存亡,冬旱都已经一个月了,朝廷的救济还没发下来。街上到处是乞丐流氓,老弱病残,整个城池笼罩在一层死气之中。
姜宁下车的时候就被一个小乞丐抱住了双腿,那个孩子似乎是看他们一行人像是有钱的行商,而姜宁又面容普通和善,虽然是个婢女,但只要她心软了能给他一点吃的,他就能多熬一天。可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有多脏,扑在姜宁裙角,就是一大片漆黑的污渍。可大家连喝的水都没有,哪里来的水洗澡呢?
姜宁不知所措,傻站着不敢说话,东方湛便出言为她解围,蹲下来对那少年说:“你先放开姐姐好不好?你看,你把姐姐都吓坏了。”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又语气轻柔,少年便放开了姜宁的腿,抬起头望着东方湛,眼神中满是怯弱与渴望。
“我很饿很饿,你们……你们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
姜宁看着这个可怜的小乞丐,动了恻隐之心,就爬到马车上把中午没吃完的干粮拿了一大包出来,塞到少年的怀里,又问他:“这些够吗?”
少年愣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吃的,他泪流满面,抱着包袱不住地颤抖,跪在地上向姜宁等人连磕了几个头,一下一下砸在地上,姜宁听着声音都疼,幸好东方湛及时拉住了他,不然他可能会磕到头破血流。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你们是好人!月神会一直护佑你们的!”他连声感谢,站在原地等姜宁等人进了客栈,才蹦蹦跳跳地离开。
姜宁正准备:“你去跟着那个少年,必要的话把他带回来。”
难道他以为少年是在演戏吗?可他刚才使劲磕头的时候毫不犹豫,一个演戏的人会这样卖命地磕头吗?还是说,他觉得少年是细作,是为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来的呢?
“少爷,你……”
东方湛打断了她的问题,指了指门口,“你看。”
姜宁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门口聚集了一大群衣衫褴褛的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无神的双眼突然射出贪婪的目光,紧盯着姜宁一行人的车马行李,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一样。他们不吵不闹,只一味地往客栈里挤,店小二和几个跑堂的堵在门口不让他们进来,双方对峙激烈,险些动起手来。
姜宁一瞬间就明白了,脸色煞白,抓住东方湛的衣角,“那……那个少年?!”
东方湛点点头:“不用着急,我已经派人去了。”
希望还来得及。
不一会儿,出去的两个侍卫就扶着满身伤痕的少年回来了,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干粮的布袋,布袋被撕扯得破烂不堪,里面已经空无一物。少年的蓬头乱发下还是一脸失神的表情,他沉浸在方才朋友邻人族人围着他讨要食物,他还没开口,那些人就按着他揍了一顿,把他的食物一抢而空的场景里,怎么也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明明,明明……他颓然倒地,捂着脸哭了起来。
姜宁心里不知道是苦涩多一点还是辛辣多一点,她莽撞的行为给这个少年带来了虚假的希望,却也揭开了最残酷的真相。
可还没等他们吃完晚饭,店小二就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跟他们说:“客官,你们快去后院马厩把你们的车马抢回来吧,流民暴动,把客栈后院洗劫一空,你们的人被打伤了好多个!”
亓舟脸色铁青,他根本没料到陈阳郡的状况这么糟糕,糟糕到商队通行都会被抢劫的地步。他立刻安排人去把东西抢回来,所有人都不敢耽搁,立刻上路,准备连夜赶去下一个城池。那个受伤的少年一直默默跟在忙乱的姜宁身后,宛如游魂一般。侍卫们套好马车,亓舟和东方湛都坐进去了,玉檀在车辕上站着,准备拉她一把,姜宁踟蹰片刻,咬了咬嘴唇,回头看了看那个可怜的少年,让她先进去。
姜宁走到少年身边,拉住他脏兮兮的手,把他往马车边上牵。少年垂着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来。刚到马车边上,他就挣扎着要脱开姜宁的手,不愿意再往前走。
“怎么了?你不愿意跟我走吗?”
“不……我……”他伸手搓了搓衣角,可是双手和衣服都是脏的,怎么也擦不干净,而那辆马车,虽然并不华丽,却也干净整洁,宽敞高大,他从来没坐过马车,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善良的有钱人,平时那些大官富商都是横着走的,见了他们这些小乞丐,还要踢上一脚才高兴。
“是姐姐害你挨了打,你怪姐姐吗?”
“不……不怪你……”
“那你就跟我一起走吧,我救不了这座城市的所有人,我只能救你一个。就算是跟着我,也不代表安逸无忧,我自己也身处险境,你愿意陪我颠沛流离,共担风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