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在小花园事件发生后,立刻回了姜府。她再神经大条,也能感受到他人异样的眼光,这种事,能避免还是躲着点吧。姜宁筹划远海航行一事之后,还受到了老皇帝的单独召见。在场之人只有四个,另外两个是皇帝心腹太监高成和东方湛。
召见地点在勤政殿后的皇帝寝宫,多日不曾上朝的皇帝看起来已经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他斜躺着坐在床上,在满室缭绕的青烟之中不停咳嗽着,头发半白,脸上皱纹密布,与姜宁在不久之前贵妃生日宴上所见的判若两人。
“朕没想到……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一个姑……一位奇女子……”他用沙哑的声音打破奇异的尴尬,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轻轻吸了一口,说话不再断断续续的,“当初沉音来求朕时,朕还没见过你,只听长信侯说你可能并不是姜家女儿,朕暗中培养湛儿十五年,他也不负所望,如此仁德宽厚,明理睿智,朕早就决定百年之后传位于他。在朕看来,姜家女儿,纵使身份高贵,但少年丧母后秉性偏僻倔强,也不曾受到贵女的真正教育,流落民间多年,不知其人性格相貌,甚至不知血统真假,怎么也配不上朕的天之骄子……这一桩婚事,当年订立之时是天作之合,如今却让朕忧心不已。沉音用一个朕无法拒绝的好处换取了你的婚书,其实是解了朕的燃眉之急,可如今看来,倒是朕短视了。朕背负婚姻信义,使湛儿错失一位贤良淑德的皇后,是朕的错。姜宁,朕今日唤你前来,只是想嘱托你一句若你实为姜家子嗣,龙渊贵女,他日与沉音成亲后,请你念及湛儿待你的情义,不要与他为敌。你的才能,实在出乎朕的想象,朕甚至害怕到想要除掉你,除掉龙渊未来最大的隐患,但你这样的天纵奇才,让人不忍下手。”
“父皇!你不是说……”东方湛突然插嘴,“她与叶世子的婚事,真的不能再议吗?”
姜宁站在他旁边,可以看到他全身僵硬,手掌微微成拳,脸上带着不解与不甘。
“此事无可辩驳,婚事多舛,对女子名声本就不好,当时朕既然答应沉音,就不会再改。他为此事所付出的代价,不是你能想象的,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现在离那一天,也不远了……”他的眼睛微微失神,目光缈远,仿佛想到了什么年代久远的旧事。
那一天,大概就是他离开人世的日子吧?虽然很想知道叶沉音这厮到底为了娶她付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此刻她显然不能说出来,也不能表示好奇。
“我与二皇子,实为挚友,我并不想与他作对,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站在他的对立面,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择,但我能保证,我不会因为嫁给了某一个人而放弃自己的立场,如果有一种东西能够影响我,那应该是我的信仰。”姜宁并没有直接做出保证,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好,朕相信你。湛儿,苍云国七公主的和亲使团两日后就到了,此事交给你处理,其他的事,就都放下吧。”他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说,随后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太监高成一直在旁边低着头聆听,似乎并没有将其他三人的交谈放在心里,而是时刻关注着皇帝的状况,因此他快步上前替皇帝顺气,拿起旁边的小瓶子放在皇帝的鼻尖之下,皇帝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奇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痛苦。
姜宁的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东方湛转头看了看低头沉思的姜宁,无奈地答应了,带着她走了出去。
一出沉闷的大殿,姜宁就抬起头呼了一口气,对东方湛笑道:“我有点事想去找沈逸之,不如就在这里分开吧。”
“姜宁……”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当然不想和叶沉音成亲,那是因为我并不喜欢他,而且我非常反感这种被安排的婚姻。所以,如果被安排的对象换成你,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以后我会直接去找叶沉音解决这件事的,在婚约上,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顺其自然就好了。”
“姜宁,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的心意,我是真心的,所以,我也想知道你的心意。我愿意等你,等到你不再害怕,不再迟疑,像我认定你一样接受我。但是,婚约这件事,尽早解决比较好。”
“我知道,谢谢你的尊重,东方。我走了,明日再会。”姜宁粲然一笑,轻快地走下台阶,转过宫道,往太医院去了。
姜宁来得正是时候,太医们正在吃午饭。沈逸之这个“空降”的院判似乎当得挺稳当,神医谷出身,前院判遗孤,还医术高超,使皇帝的病大有起色,大家都很服他。
医者重养生,看着太医们吃得一个比一个素,一个比一个寡淡,姜宁顿时肚子也不响了,走路也稳当了,连走回家吃饭的力气都有了。
沈逸之一向吃得不多,姜宁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还多吃了一小碗米饭。姜宁等他吃足喝饱,细细地刷了牙漱了口净了手,慢条斯理地开始了饭后散步活动,才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你是不是给皇帝的喉咙开了刀?”姜宁语出惊人,沈逸之脚步一顿。
“你今天被召见了?”他却反问她。
“是啊,诶?你怎么知道?”
“你搞出那么大动静,他不见你不安心,想必晚上我又要多开一副安神汤了。”
“原来已经到了不喝安神汤睡不着的地步吗?”
“嘘!你这样会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