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听完故事,暗中感叹,人都说“戏子无情,**无义”,轻视青楼女子,可林毅十五年不懈寻找,即使发达了没有辜负京娘,京娘也愿意拿出毕生积蓄相信一个一无所有前途渺茫的中年力夫,比戏本传说中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不知道动人多少倍,他们之间,未尝不算真情。这种爱情,不是口头承诺和山盟海誓能比拟的,毕竟大多数世人都是嘴上说说而已,真正能像林毅一样坚守一生的人世间罕见。
“林庄主还未曾找到他的妻儿吗?”姜宁已经在称呼上表达了她对林毅的敬重,王向也感觉到了她的善意,语气稍缓,回道:“虽然不曾找到,但我们信义庄好歹是干护镖的,行走南北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也有一些线索,说不定这两年就能找到了。”
“那就好。不过”姜宁话锋一转,问道:“我想知道那个赌注是什么,什么样的赌注,可以一次赚三千两那么多?”
王向立刻变了脸色,沉默不语,不肯答话。
“告诉你也无妨,这是一个地下黑赌场的赌注,涉及当朝天子和皇子,王向不敢直说,我也不想牵连他,但这事,认识我的人大多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了。”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沉着响亮的声音回答了姜宁,接着走进来一班衙役,簇拥着一个穿着青灰色布衣的高瘦男子进来,他大约五十上下,身材高大健壮,没有这个时代五十多岁的大多数男人的疲态,反而精神矍铄,肌肉也很发达,大约是江湖人士。
“庄主!”
“王向,辛苦你了,接下来就让我自己来答话吧。”来人正是接到王向报信立刻赶过来善后的信义庄庄主林毅。
“我自己没什么出息,生计艰难,在临安立足已经十分困难,从来不敢出入赌场,挥霍银钱,原本从来不知道有这种赌注。京娘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知道了这个赌注,还知道了押哪一边必赢。”林毅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种追忆往事时的迷茫无措,接着说:“在地下赌场什么都能赌,但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敢拿皇家的事作为赌注……”
“如果我没猜错,他们赌的是皇帝是否会流放二皇子东方湛,若流放,将流放到哪里。”
公堂外又是一阵骚动,姜宁斜着眼睛偷偷看了看陈长臻的脸色,他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平生第一次正儿八经审案,公堂却变成了任人进出的菜市场,换谁都会不舒服吧,哈哈哈。
不过,这声音怎么那么熟呢?姜宁来不及多想,陈长臻已经换了一副满面春风的脸孔,快步走下公堂,亲自去迎接来人了。姜宁转头一看,公堂外信步走来一个银灰色人影,逆着光,渐渐露出些黑色的靴底,青色的衣角,正红的绳结系着白玉,乌压压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肩头,庄重却又自然。再往上看,薄抿的唇沾着浅淡的血色,笔直高挺的鼻梁嵌在中央,一双眼睛宛若万丈星辰攒聚其中,一双剑眉凛然出鞘,消失在蓝白色发带之中。
他就在喧闹的人群之中,专注地看着她,一脸微笑,仿佛捧着他眼中的星光送到了她面前。
姜宁挑眉,回以微笑,梨涡若隐若现,一如既往地狡黠明媚。
“你赌了会,会流放到西北蛮荒之地。”东方湛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陈长臻亲自下了主审位去迎接,已经暗示了这位的身份不凡,只是他在陈长臻正准备弯腰行礼的时候抬起手制止了他,眼神一闪,飘到主审位,陈长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咳嗽了两声,朗声说道:“这是我自己的师爷,我本不擅刑狱之事,全靠他来处理,这下可好了,他终于来了。”说着就自己走回了主审位施施然坐下,东方湛就顺势坐到了姜宁身边。
“这位大人真是神算,怎么知道我”
“三百两一夜之间变成三千两,可不是什么寻常赌注能做到的,十五年前,我在临安,恰巧通过家中长辈了解了此事,不胜唏嘘,一个皇子的命运,竟然就这样被流言决定了。”
林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身上江湖草莽的气息顿失,立刻变回了十五年前那个无权无势靠出卖力气为生的力夫。
姜宁愕然,她对这些事一点都不了解,前不久被卷入沈逸之家和纯妃的案件,虽然是她协助破案的,但她对这些往事的了解仍是寥寥,东方湛被流放到西北,她原以为只是因为受到纯妃冤案的牵连,没想到另有隐情。姜宁侧头看了看东方湛,他依旧是一脸微笑,仿佛对这些往事毫不在乎,但姜宁猜想,一个五岁稚子,突然失去了母亲,又被父亲抛弃流放,不论如何懂事,都不可能会开心的吧?那些难熬的日子,那些灰暗的犹如地狱般的日子,他是怎么过的呢?他又是如何成长为现在这个面对自己的凄惨往事,还能宛如置身事外般微笑提及的人的呢?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笑便渐渐消失了。
“虽然纯妃被栽以‘祸乱后宫’的污名,但二皇子仍是皇上的儿子,今上子嗣单薄,本来不会重惩二皇子,但就在事情渐渐平息的时候,临安城内传起了‘二皇子并非今上亲生,今上决意流放二皇子’的流言,那时地下赌场纷纷开设赌局,以极高的赔率赌皇上如何裁定二皇子的去处。赌徒狂热,一时间全城骚动,各方都关注起了这件事,再加上有心人暗中推动,皇上已经不处置无辜的二皇子就下不来台,于是,二皇子被流放西北,十五年乃归。”说到这里,东方湛轻轻一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