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处在浑浑噩噩中,每次睁眼都脑中空白,隔了片刻就又继续意识消沉下去。
等到真正清醒的时候,身旁坐着低头看书简的白衣男子。我第一眼触及那白时,心情激越,可当看清了对方的脸时,深深的失落感,彷如一块大石坠入湖心。
原来那白只是因为穿着单衣。
他头也没抬地开口:“醒了?”
我目光环转了一圈,问:“去哪?”声音沙哑如老妪,自己都吓了一跳。而意识清楚后立即就发现这里并非他的军帐,而且还在行进中,应当是辆宽敞的马车。
“你知你晕了几日吗?”
“景城怎样了?”
他终于敛转视线来看我,因为自我醒来两人各问各话,谁也没搭理谁的问题。黑眸一片沉静地看了我半响,他牵起了嘴角:“如果我说景城破了,你信吗?”
我直觉反驳:“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宋钰未带一兵一卒赶赴景城,只靠五千兵马想与我十万大军周旋,你觉得他是妄自尊大呢还是不自量力。”
原来他知道了景城只有五千士兵!
我没有动怒,只低声道:“都不是,他是胸中有丘壑,自当可以五千兵力来定乾坤。”
江浔听了我的挑衅之词也没怒,淡淡道:“你倒是将他看得重。只不过,再有经纬之才,也终敌不过我南越的铁蹄横扫。”我仍坚持:“不会。”
他顿了顿,问:“何以见得?”
“因为我在这。”我抬起眼帘,直视向他,“假如景城破,你当该长驱直入继续北下,而不是返程往南。我以己身作赌,赌得就是时间,而今景城应当已经解围,云星恨率兵来救援了吧。”
到此,他的眸中终于有了火光,语声危险:“以身作赌?”
我不语,以他的聪颖当能立即想透。果然,片刻之后,他怒声问:“你冲进我军中时并未完全神志不清?”冷怒的目光刮过我脸后又道:“你是故意把自己送至我跟前,引我为你的伤搁延攻城,只为替他争取云星恨赶来的最后一日。金无悔,你当真是该死!”
最后那句话他是咬牙切齿低吼出来的,转瞬,他的眼中闪过狼狈与自嘲,嘴角牵扬,笑意不及眼底:“你拼了命保他、为他,可有想过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在于我觉得。”
砰!他一掌激在桌面,书简滚落而下。外头传来惶恐的询疑声:“主上,是否有事?”
但他狠狠瞪着我,口中吐:“无事,继续前行。”
外头没了声息,马车四平八稳地缓慢而行。我突然觉得不对,假若整军回程,即便是在马车内也能听到外头的步伐声,为何我听见的只有马车轱辘运转的声音?
而在我沉念时,江浔也恢复了冷静,他将滚至脚边的书简捡起丢于桌上,然后道:“你尽管惹怒我,哪天等我受不住了就索性把你杀了,一了百了。”见我不语,又道:“你昏迷了五日,离开景城四日,如你所想但也不如你所料,云星恨没有赶来景城,赶来的只是云部的两万大军。他有否告知你,在这之前云星恨去了哪吗?”
我不知,沉默着看他,不明白他这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何意。心头也疑虑万分,怎么不是云星恨来的,两万大军就能解景城之围吗?南越有十万啊。
只听江浔说:“他的心有多大,你定然是蒙在鼓里。他以汉朝大司马之职手握兵权,明面上与云星恨一同出征,实则在景阳道上就分道扬镳,他领一干江湖人士赶往景城,而云星恨绕道汉城,走秦路,直取我南越京都许平。”
这讯息听得我震动不已,宋钰让云星恨去攻打南越京都了?好一招“围魏救赵”之计!可是这计谋未免也太险了吧,假若云星恨失败呢,岂不是景城全军覆灭?不对,假若云星恨成功了,那不就是南越国破了?那江浔何以还是一副沉定模样并不着急呢?
我之疑惑尽显脸上,被他一眼就瞧出。他轻轻一笑:“你当我南越朝懦弱无能之国?即便举国大半兵力被我带出,还有一小半镇守京都呢,云星恨即使围京,要想轻易破城也不易。宋钰布的局是赌人心,他赌我朝会急派人来召我率领大军回京援救,但若我坚持将景城攻下再回京,当也赶得上,所以他用尽各种方法拖延,为的是等那两万汉兵赶回,至此,我无法数日之内将城攻下,又不能弃京都不顾,唯一的选择就只剩班师回朝。”
我听他分析,只觉步步为营、惊险之极,这其中只要算错了哪一步,或未能按照预定的计划在走,都将功败垂成。可是......“为何只有我们一辆马车在走,你的军队呢?”
江浔眸中精光闪翼,“你现在的耳力倒是越来越好了,伤得这般重,还能听到外面的情况。”倒是没了方才的怒,反而有点奚落的意味,见他讽笑了下后又道:“既然他跟我下了一盘棋,那我就回敬他一盘。云星恨围了我京都不退,必当等他前往与我朝谈判罢战之和平条约,此战属我南朝失利,到时割据的疆土定然也归属于他。”
我不懂,他说得这些究竟想要表达什么?与这时我们不在南越军营又有何干系?
本以为他会立即为我解惑,哪料他语锋一转突问:“你这些年在外流浪在江湖,目的是什么?”我微僵:“哪有什么目的?就是游历四方罢了。”
他笑,并不理会我的答案,径自分析:“若说你在避开他,应当可以随便找一处避居,哪怕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