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是池先生的妹子,尤其池先生现在还是前锋军的主将,那么待遇自然立马不同。还是沈劲提议,立刻在这方山谷中埋锅造饭,眼见得将近午时,也到了吃饭的时分,况且这顿饭既是为了庆贺早间那场全歼燕国斥候骑军的大捷,也是为了恭贺池先生与亲眷的异地重逢。当然,既然是庆贺,在此刻喝点助兴的烈酒也不算违反军纪。
自光头大汉以下,这伙长期挨饿的流民想不到还有这等好处,在对方的盛意相邀下哪里还忍耐得住?军饭的香气刚刚传出,他们便满满的围坐了一圈,一手饭团子,一手肉脯子,狼吞虎咽起来。
池棠自然是和婧姑娘坐在一起,现在终于知道了小橙子的名字---池婧,兄妹两个都有太多的话要问,可当真说起来,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两人对视一眼,却又都笑出了声。
“还像以前那样喜欢吃橙子吗?”池棠也不知道自己的第一句问话竟是问的这个。
池婧现在一样享用着前锋军提供的军粮饭食,一边大喇喇不顾形象的啃着带骨的肉脯,一边大口嚼下刚刚温热的饭团,口中鼓鼓囊囊的道:“怎么不喜欢?只要是能吃的好吃的东西,我现在都喜欢。”那只棕色大狗不知什么时候踱了来,很温顺的蹲在池婧脚下,吃着池婧嘴边掉下的肉屑米粒。
池棠却觉得一阵心痛,看池婧这般吃食的模样,显然是太受苦了,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池婧扎着冲天马尾的脑袋,池婧似乎并不喜欢这种还把她当小孩子看的举动,唔唔有声的偏了偏头。
董瑶此时颇为乖巧的坐在池棠身边,尽管知道这是池棠的妹妹,并不是自己担心的什么旧情人老相好之类的,可女孩子家的敏感还是使她有意无意的和池棠挨的很近,近到一种极为亲密的距离。
“阿叔怎样了?你又是怎么到了这里?还有了自己的人马?”池棠没注意董瑶的小动作,还在继续追问。
“爹爹早没啦,青州失守,他带着部下几百人跟胡人蛮子打了好几年仗,倒底没捱过去,五年前就没了。”池婧说到父亲的时候,神色掠过一丝黯然,不过很快又振作起精神来,用手束了束头上扎着的马尾,颇显得英姿飒爽,“爹爹战死后,部下几百人大多阵亡失散,就剩了一个,他父亲是爹爹部下的老队率,我和他一路杀了出来。”池婧对前面不远处正吃的不亦乐乎的光头大汉一努嘴,“就是他,我喊他帖子,有股子力气,用刀也利落,就是脑子转的慢,对爹爹和我倒是一直忠心耿耿。我和他两个人辗转流离,却到了这厢地界,这里战火连天的,到处是背井离乡的老百姓。这不,遇到了这伙子人,吃都吃不饱还学义军抢粮食,要不是我出手,他们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结果这一来倒好,他们推我做了头领,就像你见到的这样,他们成了我的人马,我就带他们四处逃亡,遇见软柿子就捏一捏,总算几年下来,除了饿死的几个,伤亡倒不大。况且我倒底一直跟着爹爹,也学了些打仗的本事,只要队伍没散也就有了自己的名号,我也闯出了自己的朵儿,这河洛之地,谁不知道我鸣凤寨婧姑娘?”
原来那位阿叔也是一直在中原之地坚持抵抗胡虏的晋国义士,自己却孤陋寡闻的不知道原来族里还有这么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池棠觉得自己当时年幼,一直没有问过那位阿叔的情况,未免太过不该,轻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池婧,忽然发现这和自己心目中那个小橙子的形象已经有了巨大的差别,在他想来,小橙子终是要像世家里的小姐一样,渐渐成了温婉端庄的秀美佳人。然而看现在的池婧,五官倒有昔年清丽俏美的影子,但却似乎并没有任何珍惜容貌的修饰,肌肤不健康的呈现出菜色,脸上还有斑斑驳驳的污垢,头上束着的冲天马尾固是别增了英武之气,可哪有爱美的姑娘家是这个头型的?而且满嘴匪里匪气的江湖口吻,哪里还是昔年那冰雪可爱的俏丫头?根本就是个积年抢掠的女山贼。
“你呢?哥?脸上怎么弄成这样了?”池婧咬下一口饭团,含混不清的问道,既然已经长大,昔年熟络呼唤的海棠哥便再不好意思说出口,简简单单一个哥字却又透着亲热。
池棠苦笑一下,摸了摸脸上皱癞的面皮,心想这事可说来话长,正寻思从哪里说起时,那边厢叫帖子的光头大汉已经咋呼呼的端着盛酒的皮囊满脸红光的凑了过来。
“我就说嘛,哪里来的军爷这么他娘的仗义,闹半天是小姐的哥哥,都是一家人,小姐的哥哥就是咱们大伙儿的大哥,来,敬大哥一口。”看来他饭团肉脯已经吃的半饱,已经用军中酒囊畅饮起来。
池棠倒是很欣赏这大汉追随池婧多年忠心不改的节操,轻轻一笑,随手摸了个散落地上的酒囊,拧开囊塞,向那大汉一示:“请。”
“小弟叫靳明,不是有那什么一句嘛,四海遍撒英雄帖,五州同聚豪杰客。小弟听着这话好,便自起了个诨号叫做英雄帖,小姐一直喊小弟帖子,大哥也喊小弟帖子就是。”看来这帖子酒喝多了就是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