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晦暗无光的眼眸渐渐明亮起来,扶意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她又坐下了,说道:“太医估算时日,皇后该是在秋日里分娩,眼下月份尚浅,皇上并没有昭告天下,仅是靠进宫见过的女眷一句句往外传,因此还没能传到您这儿。”
大夫人在内心一阵激动后,又猛地冷静下来:“你骗我,哄我玩儿?”
扶意道:“事关皇嗣,天家香火,岂敢玩笑?此刻的话传出去半个字,难道我不要命了吗?”
大夫人的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声音虚弱且颤抖:“当真,涵之又有身孕了?”
扶意说道:“宫里游园会时,各府小姐少夫人们,都见过皇后害喜的模样,京城里已人人皆知,公爵府早就收了一波贺礼。”
大夫人长长舒了口气,又靠在了床头,可她深知扶意的精明,一时又怀疑上心头:“你方才为何不说?”
扶意道:“不难判断,您虽是养病,等同是被太后软禁起来,来见您之前,太后叮嘱过不许我刺激到您,现在想来,太后的本意是,不许我多嘴。”
大夫人冷冷道:“没那么复杂。”
“是。”扶意说,“怪我多虑。”
大夫人闭上双眼,笑得凄凉:“所以,是见我快死了,忽然怜悯我,才决定告诉我这些事?”
扶意摇头:“是看见了门边的遮阳伞,想起白天这里的侍女告诉我,您怕晒黑,就算晒太阳,也一定要她们为您遮阳。”
大夫人睁开眼:“什么意思?”
扶意道:“您依然在乎自己的容颜,纵然重病,您也没有放弃的,不仅仅是容颜,还是有生命,您想活下去。”
大夫人眼神忽闪,别过脸:“年轻人,就爱胡思乱想。”
扶意说:“您和皇后娘娘之间的恩怨,不该我多嘴,可这些日子陪伴在皇后左右,我知道,您若不在了,娘娘会很伤心。只当我私心作祟,请您康健地活下去,哪怕只为了娘娘一人。”
大夫人嘴硬地说:“没必要,生死有命。”
扶意摇头:“人要活下去,总要有个信念,您不想见自己的外孙吗?”
大夫人冷笑:“见不着的,她不会让孩子靠近我。”
扶意说:“哪怕远远地看一眼?”
大夫人眼中的渴望,已然出卖了她的心,晦暗的双唇抿了抿,像是要把什么话咽下去。
扶意起身道:“自然,这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可若是死能解脱,您也不会等到我来。”
大夫人自顾自地说着:“我以为,她会来看我,看见你,我就绝望了,没想到……是她来不了。”
虚弱的人,脸上有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可她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笑容,都变得不会笑了。
扶意的心安定下来:“但愿您的身体,能好起来,太子妃很担心您。”
大夫人侧目看向扶意:“你这话里有话?”
扶意道:“久别再见,太子妃神采飞扬,比京中那些贵族女眷的气色强百倍。想来,是此处人杰地灵,太子妃时常随太子在山间行走,吸纳了天地灵气。”
大夫人微微眯起眼睛:“你又想说什么?”
扶意道:“太子于您,不亚于亲生子,曾经您一心一意要为他守护储君之位,如今您是否愿意,继续为他们守护,他们想要过的人生?”
大夫人恼道:“又说什么古怪的话,言扶意,你……”
可她并不傻,自幼在权欲和斗争中长大,一辈子被家族利益推着走,她还能不明白这几句话背后的意思?
更何况,太子是她亲手帮着抚养长大,太子妃与她亲厚,孩子们也喜欢她,大夫人其实一直都明白,太子的抱负和志向,和他母亲完全不在一条道上。
扶意又道:“父亲他突然和您恢复了书信往来,这让家里人十分不安,于是我们软禁了他,切断了他和外界的一切联络。”
大夫人冷笑:“我早与他恩断义绝,再无瓜葛,我和他书信往来作甚?”
扶意欠身:“那就是了,就不该再让那些书信,出现在这世上。”
大夫人眼神一晃,不禁握紧双拳,她想到了……
扶意福了福:“夫人,愿您保重,晚辈先告退。”
大夫人忽然出声:“你站住。”
她看向扶意,眼中带着满满的怀疑,像是怀疑扶意,又像是在怀疑其他人或事,到最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收回了目光,淡淡一句:“你走吧。”
扶意行礼,安安静静地退下,离开时,她又看了眼门边的遮阳伞。
来之前,大姐姐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叮嘱,且都默认了有身孕的消息已经传到此地。
大姐姐说一切分寸由她自己拿捏,横竖他们没有见不得人的事不可言说,但要自己千万小心,别被杨太后算计。
一路往外走,扶意在心中盘算,杨太后必然希望妹妹活下去,否则她如何利用妹妹的存在,去达成她长远的目的。
细细想,连此刻自己出现在封地,必定都在杨太后的算计中,她料定了祝承乾不会来,皇后也不会来,但生母的确病入沉疴,皇后又不会冷血无情地坐视不理。
扶意径直离开了这里,宫门外,平理百无聊赖地等候着,见了扶意便抱怨:“早知道,我们约个时辰相见,也不必我在这里傻等。”
“辛苦了,方才没顾得上,也没想到会这么久。”扶意愧疚地说,“难为你在这里守了半天。”
平理来搀扶嫂子上马车,叔嫂二人靠得近了,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