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穿了一身簇新的藏蓝色袍子,因嫌棉布的不够好看,这件是特意挑出来的绸布。
脚上踩的是新制的黑色祥云靴,仿的是官靴的样式。
为了显得不像乡下人,他还特特学着京城的达官贵人,在腰带上系了一块玉佩。
加上脸上刮净了胡子、梳齐了头发,赵大虎觉得自己今日神采奕奕,威风凛凛。
可没想到,才到御园,就被守门的侍卫比下去了。
那些可是御园中最低级的一层。
赵大虎心里忐忑起来,连园中稀奇的景致都顾不上看了,只觉得自己粗陋得配不上御园,更配不上到太后面前觐见。
这么一忐忑,脚步便慢了许多。
季玉深走着走着,发觉赵大虎落在了后头,回头看了他一眼,接过他手里提的数个食盒。
赵大虎下意识抢回去了。
他抬起头,才发觉季玉深会错了意,忙道:“,这点东西一点也不沉!我学武的人,再来三倍重我也拿得轻松!”
“既是不沉,怎么越走越慢了?”
赵大虎有些难为情起来,走到季玉深身边,用细如蚊的声音低声道:“季兄弟,你说我这副嘴脸,怎么好去见太后?少不得一会儿给你丢人……”
季玉深一听,眉梢微抬,退后一步细细打量赵大虎。
不得不说,这是季玉深认识赵大虎这么多年来,见他打扮得最干净体面的一次。
都已经如此仔细了,人已到御园中,赵大虎怎么反而扭捏起来?
季玉深笑了笑,举起自己青布长衫的衣袖,“若你这绸面袍子都算难看,那我这棉布衣裳岂不是该丢到河里去了?”
“那哪能一样。”
赵大虎嘀嘀咕咕,“就你那相貌,便是穿个破麻袋也是好看的。我怎么敢和你相比?我这样模样,穿龙袍不像太子……”
季玉深简直想笑。
他认识的赵大虎素来爽朗大气,从未为穿着打扮这等小事扭捏过,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待要说些什么宽慰赵大虎,便听得一声熟悉的呼唤,“季先生!”
赵大虎也听见了声音,随之一同看向前头,便见一个红衣锦绣的内监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粉白的面容带着笑意。
正是多禄。
多禄上前朝季玉深拱了拱手,“季先生,您今日说要来陪太后说话。春花姐姐问你怎么还没到,让我来迎一迎你。”
原本时间是正好的,只因赵大虎方才磨蹭了一会儿,这才耽误了。
季玉深也拱手一礼,“路上耽搁了些时候,倒麻烦公公来迎。”
“无妨无妨。”
多禄往他身后一看,瞧见赵大虎好大一个健壮汉子,倒是吓了一跳,眼神好奇地在赵大虎身上打量。
季玉深介绍道:“这是我岭南来的朋友,带了不少岭南本地的土仪特产来。若是太后喜欢,还可以让他给太后说说岭南近来的新鲜事,也好叫太后乐一乐。”
“原来是岭南来的老乡。”
多禄点了点头,赞叹道:“这位先生好生健壮,若不说是岭南人,我还以为是打北方来的呢。”
赵大虎不知他的身份,可看他这身红衣和常去见李千越的多福差不多,便知他也是在太后身边管事的大太监。
这样的大太监极有体面,可对着他说话时还带着一丝敬重,丝毫不拿大,也没嫌弃他粗笨乡气。
赵大虎那股自信又回来了,心中暗暗感慨,宫里的贵人就是不同,待人接物都是极有涵养的。
他也想学着季玉深的样子拱手行礼,偏两边手里都提着大食盒,根本挪不出手来。
多禄一看他神情便明白了,一摆手,身后跟的两个小太监就上去帮赵大虎拿了东西。
赵大虎空出手来,这才似模似样地朝多禄拱了拱手。
多禄也没计较他的行礼标准不标准,只笑着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里头请吧。”
……
到了苏幼仪的院子,季玉深未进岭南那些特产带进去了。
这些东西往常送来的人也多,并不稀奇。
可这次有些不同。
因赵大虎带来的东西多,多到几乎能想到的他都带了,而季玉深又从中精心挑选过,挑的都是苏幼仪打小爱吃爱玩的那些。
旁人奉承巴结自然想到要送岭南特产,却没有一个人能像季玉深这样了解她,知道她喜欢的都是什么。
季玉深进去的时候,苏幼仪果然正在瞧那些特产。
春花命人一盒盒打开,苏幼仪越看越喜欢,见着季玉深进来,便问:“听他们说你还带了个从岭南刚回来的朋友来,怎么不一道请进来?我正想听听家乡的新鲜事。”
这话倒是传得快。
季玉深道:“是个不懂宫中礼节的江湖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见,故而想着先来问问。”
“有什么不愿意见的?”
苏幼仪不以为然,“你既特意带进来,必定是有可见之处的。江湖人又有什么干系,你知道的,我又不是京城土生土长的贵女。”
这么多年了,苏幼仪的性子果真是一点没变。
骨子里还是岭南乡村那个漫山遍野乱跑的小姑娘。
季玉深笑了笑,回头看了多禄一眼。
多禄出去请等候在外的赵大虎,听见里头传唤,赵大虎虎躯一震,有些紧张地迈步进去。
一路从园子外门走进来,见到的侍卫宫婢,处处排场,都让他可以想象这太后所居之处的威严。
想必是金碧辉煌,金屋银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