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记住了。”/p
秋纹低着头。夫人来竟是与她说这个的。按理说，这是体面的事儿。毕竟，稻香草庐不是每个近身丫头能在大爷跟前伺候的。/p
大爷的身边有春琴。/p
春琴是一等大丫鬟。她一日三餐地送来了，算个什么呢？/p
秋纹思怔再三，想摇头，可又不敢。/p
这是夫人的恩惠。/p
她握着手里的帕子。忽一惊。为甚要收下？秋纹读过书，这互相爱慕的男女之间，才会送一些私物，比如帕子，比如荷包。/p
夫人的帕子到底不能收。/p
秋纹跪下了，她双手托着帕子，诚挚说道：“您的话，奴婢记心里了。大爷与奴婢有恩。大爷的一日三餐，奴婢谨记心里，再不忘的。只是……这帕子，奴婢到底不能要。”/p
玉夫人皱着眉，但神色愉悦：“说说你的理由。”/p
“奴婢身份卑贱。伺候主子是奴婢分内之事。夫人抬举我，奴婢该更尽心尽力。夫人的帕子不离身，是贴身之物，奴婢福分不够，还是不能贸然领了。”/p
这就是拒绝了。/p
玉夫人缓缓摇头：“你想得太精细了，只因你布置的好菜饭，我不过想送你一点东西而已。”/p
“奴婢只是尽自己的本分。”/p
“你这孩子，我送你东西，总是一件荣耀之事。你拿着去，也可当个挡箭牌，别人轻易不会为难与你，可你竟是不要？”/p
这是矫情呢，还是另有别的企图？/p
秋纹低头：“夫人，奴婢从家里出来，进了府里，虽当了丫鬟，但每一日从不敢懈怠。奴婢现在跟着小厨房的一个嫂子捏面点，也会捏不少点心。与奴婢看来，这就是本领。以后，不管怎样，若能拿得出手，总不至于饿死。夫人的情意，奴婢知道。但奴婢福分浅薄，实在不配。”/p
她说得很诚恳。/p
小厨房人多口杂。/p
玉夫人不几日就要离府。她这拿了夫人的帕子，进进出出的，一来晃眼，二来容易惹嫉妒。若是不备着，只管藏在床辺，别人又会说怠慢了夫人，到底帕子是夫人送的。那莺儿肯定不会当锯了嘴的葫芦，只管将自己不好的，出去说给别人听。她对自己有了成见，不会和自己站在一边儿。/p
表面上，这几天，她看着顺当，颇受待见。/p
实则，她孤家寡人一个，背后并无人支撑。柳爷与她结拜了兄妹。但这要人知道了，难免会惹人非议，兴许还有闲言蜚语。说到底，这只是柳爷的善心之举，当不得真。/p
也能当真。/p
她感谢柳爷的情意。/p
兄妹不兄妹的，她领了这份情。/p
可与不相干的外人，还是不足为道。/p
那一日，大爷也说过，有什么不方便的，繁难的，只管告诉他一声。他来主张。大爷也是好意。可大爷终究是大爷，是史府的主子。她是奴婢。不管怎样，都需牢记自己的身份。除非有一日得了自由了，那自然另一番说与。/p
冯妈妈说得对。/p
做人还是要老老实实的，不要耍尖逞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p
既知道过犹不及，凡事就该低调。/p
秋纹心里更出一声冷汗。/p
玉夫人叹息一声：“你这丫头，有点古怪。你也伺候了我几天，我若什么都不表示，旁人只当我冷淡了你。”/p
秋纹就笑：“奴婢不在乎这些，奴婢只愿夫人高高兴兴的。”/p
她给玉夫人又磕了个头，方退出去了。/p
黄昏时分，秋纹无事可干。她倚靠栏杆，此事究竟春琴知不知道？大爷的一日三餐，本是春琴一手张罗的。自己人在小厨房，却分了春琴一杯羹，她心里可会怨憎？/p
果然，就有一个丫头被春琴遣着过来，说要一碗滚烫滚烫的馄饨。馄饨好做，煮熟了，自然也滚烫。/p
秋纹煮好了馄饨，那丫头在旁等着，用托盘托着去了。/p
还没一盏茶的工夫，那小丫头又过来了。/p
“秋纹，春琴姐姐说不好吃，要吃虾仁馅的，你赶紧做吧。”/p
虾仁馅？/p
河虾是有的，但需煮熟剥壳，费些时间。/p
“你且等一等，坐着。”/p
秋纹搬来一个凳子，叫小丫头坐下。/p
这段时间，小厨房不忙碌。还没到晚膳时间，大家伙儿都各去料理自己的私事。秋纹勤谨，独她和几个老嬷嬷守在这里。/p
经了大爷的提醒，小厨房附近角门添派了几个小厮看门儿。但他们并不进来，不知小厨房里头的动静如何。/p
那小丫头得了春琴的指使，已不耐烦了。/p
“秋纹，你不是个伶俐人吗？倒是快些呀！我这里还有事儿呢！”/p
小丫头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点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秋纹。/p
秋纹不傻，这小丫头子，身份和她差不多。她敢拿捏自己，背后不是春琴主使，还能有谁？/p
给大爷布餐的事儿，冯富家的告诉了春琴了。/p
春琴不悦，所以给自己一点儿颜色。/p
方才从夫人屋里出来，冯富家的告诉她：夫人就要回寺院了。这一去，便就过年才回。不是过年，就是元宵。/p
秋纹一声不吭，将虾仁煮熟了，去了壳，剁碎了，切了菜，又麻利地包起来了。一时，虾仁馄饨好了，热腾腾的，秋纹盛在碗里，放进一个托盘。/p
那小丫头就道：“你且别歇着。一会字兴许我还得过来。真正我也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