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算盘、写字儿，秋纹自然是愿意的。/p
“大爷，奴婢先谢谢您。”秋纹行了礼。这是大爷的恩典，自己理当拜谢。可她还是自称奴婢。这个礼不能僭越。僭越了，就是错儿。这府里处处是耳朵，春琴一事，可不就是莺儿在外头听了墙根？她是真的惧了。处处小心，总是没错。“大爷，奴婢就是奴婢，是府里外头买来的。大爷待奴婢好，奴婢感激。再说这只是一个称呼。还请大爷不要计较这些小事。”/p
溪墨叹息了。/p
这秋纹看着和顺，实则倔强。/p
他皱着眉头：“你也太小心谨慎过了些。”/p
“大爷明白奴婢的苦衷就好。”/p
“罢了。先依从了你。”/p
他有点无奈，想想又移转了话题：“不过，让你学字，打算盘，这个，你总是乐意的吧？”/p
秋纹的目光闪烁，但神情犹豫不决。/p
“怎么，你又有苦衷？”/p
秋纹略略思索数秒，方道：“大爷，奴婢答应了夫人的。做人要一言九鼎，且也需诚实。好歹还是得让夫人知晓，奴婢不敢擅自妄为。大爷您一片好心，奴婢谨记心里。现下奴婢不想这些。奴婢虽是草庐的人，但到底是经了夫人调遣的。以后……以后，若有机会，奴婢定当甘之如饴。”/p
她说出“甘之如饴”四字，溪墨更为叹息。/p
“可见，你是个有天赋的。甘之如饴，这府里懂这四字儿的丫头可不多。你好生想想，不必担心我母亲，有空，我去一趟蟠龙寺。”/p
秋纹连忙摇头：“大爷，不可！”/p
“这又有何不可？”/p
“奴婢进府不过数月，这在小厨房里烧火打杂的，就算表现好些，也得等上二三年，才有调换，表现一般的，也就在厨房里烧一辈子的火呢。奴婢已然得了天大的彩头了。如今，更是被太太相中了来伺候大爷您的吃食，还是什么不满足的？这且不算，大爷还让奴婢认字、拨算盘，奴婢只怕福分不够，反会招致灾祸！”/p
溪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p
这秋纹，哪儿都好，就是有点迂腐太过。不，她并非迂。她什么都懂。这太过小心了，就会踯躅不前。/p
溪墨只愿秋纹看得更远一些。远方固然有荆棘灌木，但也有更好的风景。/p
“你先别摇头。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想想，想想人到底该为了什么活着，怎样活着方才不负此生。”/p
秋纹离开书房后，心里仍旧激荡。/p
大爷的话，像钟磬一样，一直回荡在她耳边，久久不散。/p
这个问题，她并未考虑过，太深沉，深沉的不是她这样年龄和身份的人回答的。大爷冷不丁地丢出这个话题，她不知怎么接茬。/p
是呀，人该怎样活着，才是不负一生？/p
她整天思虑的，只是不犯错儿，一日复一日地安稳过下去。回到厦房，秋纹阖上门，想了又想。/p
可她只是一个下人。/p
身体都不自由，又能谈得上其他的什么？她很清楚，大爷在提携她，拉拔她，待她与别人比，十二分地不同。/p
这是一个机会。/p
在史府，会打算盘和识字的丫鬟不多。不，压根就没人。有这两个技能压身，稍稍举荐，已然能当得独当一面的小总管了。何况自己针线不弱，烹饪也来得。/p
她站起身。/p
习字也好，打算盘也罢，终得正大光明。/p
也就是说，除了草庐，这府里其他地方，连同主子下人的，一概都知道。仅大爷一人热心，还是不够。万一有人告起小状，说自己不安半分，想在大爷屋里充当小姐，免不得还得受罚。/p
这夜，秋纹在胡思乱想中过了去。/p
翌日。/p
玉夫人忽给溪墨写信，说有个出家的老尼要进府一趟。既来了，且让儿子招待一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