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云当然没醒，佩鸾是故意使诈。/p
她这一声惊呼，引得甄妈妈身边一干人都转过去瞧，守着桌子的两个婆子也不禁放下了警惕。/p
“三小姐真的醒了……”/p
佩鸾再胡诌一句，众人更是当真。/p
甄妈妈的神情舒缓不少。三小姐还是快快醒来为妙。一旦老太太来了，事情就大了，不管秋纹无不无辜，她总是亲手给三小姐倒茶沏水的第一人，横竖脱不了干系，老太太一迁怒，不听她解释，秋纹也就只有撵出去的份了。/p
佩鸾便又和孙姨娘对了一下眼神。/p
“这杯子，你不能动！”人群之中，秋纹虽然看向梓云，但余光一直没离放着茶杯的桌子。/p
佩鸾面露尴尬，讪讪地收回了手儿：“秋纹，不过一个杯子而已。何况是姨娘要喝水。”/p
“姨娘要喝水，只管用别的杯子。书房里有杯子，我告诉你都在哪儿存着。只这一个不行。”秋纹再次冷声警告。/p
佩鸾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放心这只杯子，可见杯子定有猫腻。/p
再看孙姨娘，虽然打着老太太的名头儿，趾高气扬地，又和上回来草庐的跋扈劲儿一样一样地，可细细观察，孙姨娘的眉梢眼角都带着紧张。/p
这些，都不能不让秋纹不小心。/p
秋纹走过去，干脆将那只杯子，搁在高高的柜台上，口里说道：“我倒的茶，我沏的水，三小姐喝了出了事，老太太若来，横竖要拿这只杯子找人检验，这也是我自证无辜的法宝。就放在这，再不能挪动了。若再打这只杯子的心思，那便真的心里头有鬼了！”/p
这些话，秋纹说得掷地有声。/p
甄妈妈也惊觉上了佩鸾的当，心里恼怒。她与孙姨娘有过节，自然她指派的人，不管是谁，甄妈妈都不待见。/p
平常这佩鸾去小厨房吃饭，甄氏虽不在饮食上为难她，但明里暗里的，还是嘱咐一干人没事和她远离些。远了，不说话，才不生事儿。近了，就要说话，祸从口出，便就无事生非了。/p
其实，不用甄氏挑明，小厨房的人谁都知道这佩鸾就是孙姨娘安插在草庐的底细。要不，大爷能让她外头呆着，没事一概不许进书房？/p
只是大爷不想让孙姨娘彻底的难堪，若换个人，指不定就将佩鸾往哪里打发了干净。到底还是大爷心慈。那绮兰一直单恋大爷，又故意地陷害秋纹，临了，自己想不开，生病死了，还是大爷不计前嫌，给她厚葬，还了她做人的尊严。/p
小厨房的人，闲聊时，提到这一层，无不嘴里念“阿弥陀佛”的。到底主子是主子，下人是下人。河水不能暴涨到天上去，鱼儿始终得在水里。绮兰就是忘了自个的本分，她对谁好，谁就得对她好。这世间有这个理吗？那皇帝也有想不到的嫦娥娘娘呢！/p
众人议论完了绮兰，不禁又拿秋纹作比较。/p
“到底还是秋纹稳重。也没经过什么人调教，也是从泥水里摸爬滚打起来的，到底悟性不错，人也聪明，又肯干，到底还是出了头。”/p
又有的说：秋纹比绮兰幸运。绮兰做的，大爷看不上。可秋纹干甚，大爷都默许。说来，都是因为大爷赏识秋纹，这才有秋纹的造化。/p
“这个世上，不管哪一行，都得有人提携拉拔！”一个上了年纪的婆还重重发一句感慨。/p
甄氏欣赏的，就是秋纹的冷静镇定。/p
她话儿也不多，但句句敲击人心。亏她是个女的，若为男，只怕也要跟着几个管事的，外头露脸去了。/p
甄氏便也讥讽：“佩鸾，你瞎说什么呢？竟还开起三小姐的玩笑，胆儿可是不小！方才你说，三小姐喝的茶，是秋纹倒的。可见，先前你也在场。到底是不是秋纹倒的，横竖靠你一张嘴儿。要我说，那茶还是你倒的呢。”/p
佩鸾一怔。/p
孙姨娘就骂：“真正你个甄婆子，横竖你是不想干了。一回两回地与我生事。等着，等老爷回来，我即刻让老爷撵你走！别仗着你在这府上卖了十几年的脸，以为会得一个好下场，做梦！”孙姨娘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甄氏，嘴里发狠，“真正你也不算很老。你这样的，撵走了，再着人卖进窑子里，还是有一些主顾的。”/p
甄氏气得浑身颤抖。/p
她一生洁身自好，从未受过这般羞辱。与她而言，这番话竟比她被打还要难受。/p
秋纹走上前来：“姨娘这话说错了。这世上有句俗话，叫靠山山要倒，靠桥桥要塌。都别指望靠谁能得一辈子去。佩鸾嘴里胡说，甄妈妈怎么不能说她几句？在大爷的草庐，除了大爷，甄妈妈谁人都能说！她的话，大爷也是听进一句两句的！”/p
“秋纹，你要死！你竟敢老爷死！再嘴里胡囔，我往你嘴里灌满满的马粪！”孙姨娘跳脚儿了。这叫秋纹的，看着稳重，样子文静，实则好一张巧嘴。/p
秋纹一点不惧：“这话我不懂了。我半句未提老爷，何以姨娘要这么说？”/p
“靠山？老爷就是我的靠山。你说山要倒，可不就死一心咒老爷死么？你这歹毒心肠的小蹄子，今儿我不乱棍将你打死，你不知道我孙姨奶奶的威风！”/p
孙姨娘命左右在书房乱寻，总算找着一个搁置不用的鸡毛掸子。/p
“姨娘还请自重！”/p
秋纹不惧和孙姨娘结下梁子，该来的总会来。/p
那厢，梓云突然睁了眼睛，瞪得溜圆儿，她张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