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福手里夹着半截烟,瞪着眼说道:“一肚子坏水!李远山为富不仁!”
“走,走,去那屋。”问清楚情况之前,两方最好别碰面,不然又要起争端,秦山海推着刘德福训斥道:“谁让你抽的烟?派出所不能抽烟!赶紧灭了。”
刘德福嘟嘟囔囔说:“我看见那桌上不有烟灰缸……”
“掐掉。”
刘德福扔掉烟头踩了一脚,不冷不热说:“当了警察是不一样了,记不记得你上高中,我还帮老秦给你凑过学费?”
“你帮我,我感激你,跟你这次事没关系。”
把刘德福和三个儿子都请进了隔壁屋,依次登记了姓名、年龄、住址后问道:
“你们说说吧,谁动的手?为什么打人?”
刘改革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秦山海,站出道:“那一巴掌我打的,是他欠打,他要再敢叫阵我还打他!”
就算事情本身你有理,也不能在派出所里叫嚣,更何况目前看来,你并不占理。
秦山海上下看了他一眼,正色道:“先不讨论占地的事谁是谁非,单论你骂人打人的事,你今天就走不掉了!”
刘改革急了,“我……就打了一巴掌,又没造成多大后果,你还能抓我坐牢吗?”
刘德福看儿子要吃亏,赶紧劝道:“秦警官,没那么严重吧?都是乡里乡亲,邻里闹点小矛盾。”
秦山海严肃道:“院里墙上贴的都有,不信各位可以看看,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二十二条规定,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殴打他人,造成轻微伤害的,处15日以下拘留、200元以下罚款或者警告。”
刘德福慌了神,指着儿子大声吼道:“坐下别动!再说一句话,回家我扒你的皮!”
说完转向秦山海换了个笑脸问道:“要拘留还要罚款?警告不行吗?”
上河村人法律意识不够强,搞不清楚拘留和坐牢的区别,总认为只要进了拘留所,那就是犯了大法了,这对农村人来说是很恐怖的事。
“因为占地引发的矛盾,本来属于民事纠纷,本来可以协商解决,你们骂人打人就把事情上升为治安纠纷,就像你刚刚说的,都是乡里乡亲,有必要结下大仇吗?你说这怪谁?”
这个同村的警察根本不讲情面,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真把儿子送进拘留所,那就麻烦了,刘德福态度不再强硬,讪笑道:“孩子不懂事,秦警官,给个机会吧。”说着还拿出香烟递了过去。
秦山海推开他的手道:“改革开放解放思想,村里有点见识的都奔着致富去了,你们还抓着鸡毛蒜皮的事不撒手,邻里相处以和为贵,和气才能生财,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懂吗?拘留罚款不是目的,处理好你们的矛盾,两家和平相处才是目的,这样吧,你说说经过,派出所和蒋支书都出面给你们调解调解。”
“只要不拘我儿子,咋都好说啊。”刘德福叹气道:“秦警官,你是不知道多气人,你刚刚肯定听李远山添油加醋说我们的坏话,的确我们打人不对,但原因我要给你详细说说,你再判断谁是谁非。”
秦山海点点头,拿笔准备记录。
像这种邻里纠纷,问话的时候两方都会挑选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来说,自己理亏的事就会选择性忽略,秦山海先给对方打了个预防针道:“说真实经过,不准编造隐瞒,我这笔录要留档的。”
刘德福表情诚恳地说道:“不敢隐瞒,秦警官,咱们村的状况你也知道,就靠着那点庄稼地刨日子,我家仨孩子负担重,这些年能吃饱饭就算满足了,李远山就一个孩子,就是在城里打工的李世军,他家的地不比我家少多少,所以一直过的比我家强,从十几年前就是这个情况,最开始的矛盾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的……八几年吧,那时候我家三儿子还小,天天嚷着要吃肉,李世军端着肉丝面在我家门口吃的很大声,改革那年刚十八,年轻气盛,觉得气不过,一拳把李世军的面碗打翻了,李远山就出来和我吵了一架,从那件事开始就算结上仇了,两家人谁也不理谁,李远山只要有点好吃的,就让儿子拿着在我家门口转悠,改革脾气不好,我怕再打起来,都是进屋就关着门,这是住挨边的老邻居,怎么可能不见面呢?前年那次,李远山和他儿子一道回家,我和大儿子、二儿子一道出门,迎面碰见了,李远山指桑骂槐跟他儿子说,要好好挣钱娶媳妇,不要学那些泼皮破落户讨不到媳妇,改革听到这话就忍不住了,一脚把李世军踹路边粪池里去了,为了这事,蒋支书来说和,最后我还赔了他们一百二十块钱,为这事我们家一年没吃过肉,被李远山嘲笑了一年。这两年李世军在城里打工见了世面,认识了不少城里人,据说每个月都能往家里寄好几百块,这更让李远山得意了,上次李世军回来,带了好几个城里青年,据说都是他的好哥们,在我家门口耀武扬威、骂骂咧咧的转了三圈才消停,碰巧改革不在家,不然就要出人命了!再后来,李远山让儿子从城里捎回了一台双卡录音机,就在我家门前,放着最大音量,翻来覆去的放《翻身农奴把歌唱》,我也不敢出门不敢问,改革后来忍不住了,我紧赶慢赶没拉住,拿着铁锹将李远山的录音机拍的稀碎,蒋支书又来调解矛盾,改革拍碎的那台录音机要八百多块,我赔不起,最后决定分三年,拿粮食抵,到现在都没赔完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公说公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