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想起顺姨娘,一阵长吁短叹。
赫连笑像是不经意地道:“这些伤心的事,父亲就不必提了,女儿也准备了一些小吃,要送来给父亲品尝。”说完,她便将身边婢女手中的食盒接了过来,轻轻打开,如意糕、百合莲子、枣泥糕等一碟碟摆放着,皆是精致的小吃。
庆王仔细一瞧,其他倒也常见,唯有一道葡萄干配鲜胡桃,是把无核的葡萄干放进了胡桃里,再浇上现磨的葡萄汁,闻起来香气扑鼻。
赫连笑显得格外温顺体贴:“我先用蜜把葡萄浸了,再把鲜胡桃砸开,把里头带色的一层嫩皮剥掉,这才放入葡萄并且浇上汁,味道很好,父亲尝尝吧。”
庆王略略点头,面上不禁浮起笑意:“你果真有心了。”
赫连笑眼眸笑盈盈的:“这都是女儿应尽的孝道。”
其实赫连笑聪明伶俐,嘴甜手巧,庆王素来很喜欢她。再加上她做事八面玲珑,很会见庙烧香,对待所有人都是一副体恤亲和的模样,格外博人好感。但近来翩翩经常在庆王面前说丹凤郡主的不是,久而久之,庆王便也疏远了她。今日里见她如此温和熨贴,想到自己到底亏欠于她的母亲,心中就浮起了一丝怀念,语气也和软了许多:“你放心,你如此听话懂事,父亲不会亏待你的。三殿下的事,父亲会替你另想办法,纵然这门婚事不成,也不会叫你枯老家中。”
说到枯老家中四个字,赫连笑的面皮抖动了一下。她突然想起了庆王当年有一个小妹妹,说起来算是她的姑母。论身份、论地位,那都是金枝玉叶。据说当年老太后也特别喜欢她,封她为荣敏郡主,这可是郡主里最高的品级了。皇家素来有指婚的习惯,老太后爱管闲事,就把这位荣敏郡主指婚给了宁王府的南史郡王。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可惜好景不长,还未等到郡主风光大嫁,那位郡王就染病死了。荣敏郡主算是望门守寡,又无儿无女。老太后十分可怜她,经常接她入宫去住,免去她孤寂。
这位荣敏郡主,赫连笑是见过的,高高的个儿,细瘦的身材,虽然长相不算顶尖,却也是文质秀美,气质端娴。因为是望门寡,所以她从来不穿华丽的衣裳,总是素着一张脸,更显得端庄。只可惜这姑母本来就婚事不顺,心头添堵。后不知哪个好事的文人又讽刺了她几句,还将那打油诗写在了庆王府的后门上,说她若果真忠诚未婚夫婿,就该早日追随地下,一石激起千层浪,荣敏当即气得病了。日日夜夜躲在自己房中,只是抱着枕被痛哭,不管别人如何劝说,至死也不肯出门。庆王当时怜惜妹妹,便百般劝解,还着人轮流看顾。谁知她却是再也无颜见人,闭门不出。一个人终日不见天日,再加上满腔忧愤,很快便死了。死的时候,那一双脸干枯枯的,眼睛似乎要从眶里脱出来,形容极为可怖。赫连笑一想起来就浑身发抖,民间女子再嫁好办些,越是身份高贵越是受人诟病。受尽宠爱的姑母失去未婚夫尚且要被逼死,自己被人抛弃,谁还肯来求婚,若要嫁去千里之外,她还不如立刻死了!
别看庆王如今说得天花乱坠,什么再择良婿,除了三皇子,又有谁配得上她。她是要做皇家儿媳的人,断不可以被江小楼坑害了。思及此,赫连笑面上的笑意更深,“父亲说的是,女儿不会再将这些烦扰的事放在心头,定会和家中众人好好相处。”
庆王这才越发满意地点头,却又听见赫连笑道:“今日父亲亲手种下的腊梅开得如火如荼,女儿陪着父亲到花园里走一走吧。”
听她这样说,庆王到底不忍心拂她的意思。他意图好好开解赫连笑,便刻意引着些高兴的话题去说,赫连笑也是百般讨好,没有露出半点心绪来。两人边走边说,气氛倒也融洽。不多时,庆王突然瞧见有一个人影趴在对面不远处的小池边,他皱了皱眉头道:“那是……”
赫连笑一眼瞥过去,只是淡淡一笑:“父亲,那是世子。”
庆王点点头,目光变得深沉了三分,却是难掩眼底厌恶之色:“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像个孝子?”他这样说着,神情愈发冰冷。
赫连笑将对方的表情都看在眼中,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父亲不必着急,许是世子年纪还小,再过两年他也就懂事了。”
“再过两年,我都多大岁数了!如果你大哥不是庶出,就可以名正言顺成为世子,何劳我如此操心!”庆王不自觉地感慨道,可是他没有想到,正是这无意识的话,让当初的顺姨娘和两个庶出的儿子都信以为真。这许多年来明争暗斗、互相倾轧,真正的关键还是庆王没能摆正自己的心态,如果他一早就定了世子的位置,再不肯换人,哪里来那么多魑魅魍魉?
赫连笑心头俺恨,语气却是极为惊讶:“父亲,那不是江小楼吗?”
庆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真见到江小楼正含笑坐在凉亭里,身边伴着一个小婢。庆王眉头不由蹙起,不阴不阳地道:“明月郡主和世子走得很近嘛。”
赫连笑恍若未曾意识到对方心头升起的反感,语气从始至终淡淡的:“明月郡主素来关怀世子,每天总有一个时辰陪着世子玩耍说笑,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倒比世子和我这个亲姐姐要好得多。”
听赫连笑这样说,庆王并未特别注意。江小楼是庆王妃的义女,名义上也是世子的姐姐,他们二人如此亲近,未必不是王妃的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