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你这样做,到底要干什么?”傅朝宣满面不解,又道,“你是想要挑唆他们狗咬狗吗?你就不怕他想明白了先对付你?”
“对付我?”江小楼唇畔带着笑意。
傅朝宣上前一步,语气严肃道:“我知道你要除掉梁庆,但这件事咱们要谨慎,若是处置不慎,极有可能引火烧身,把地狱之火引到自己身上!”
傅朝宣的个性,江小楼已经看得很清楚,他秉性正直,笃信善恶有报,可照他这么等,恐怕她等到牙齿摇了、头发白了也等不来。所以她只是微笑道:“你说的当然不错,但不引火上身,又如何达到目的?严凤雅不是傻瓜,很难轻易上钩,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正因为如此,我更要让他信任。”
她神色从容,谈笑之间不掩蚀骨寒意:“畏首畏尾,难成大事。”
傅朝宣并不赞同,立刻反驳道:“贸贸然去劝说他背叛梁庆,万一适得其反,咱们反倒是会引起怀疑,到时候什么都做不成了!”
江小楼却摇了摇头,道:“身为属下,必须把全部功劳让给上峰,罪过留给自己,不丢失警惕之心,不显露智慧能力,只有心甘情愿做到这样,才能得到上峰的宠幸,也才不会轻易丢了性命,但严凤雅并不是这样的人。梁庆个性阴狠,手段毒辣,从不信任别人,严凤雅作为他的属下,一直殚精竭虑、生怕受到苛责,日子实在难过得很。他比我更清楚,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祸福常在片刻之间,这是形势的必然,我不过是在恰当的时机推了他一把而已。如果他真正聪明,就应该知道要如何选择。”
傅朝宣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在三言两语之间就定下乾坤,此刻内心震撼加上不解,几乎说不出话来。
江小楼笑了,用言语来杀人,这是刑罚中最高明的。她不会无缘无故劝服严凤雅,总要那嫌隙已生,积怨多年才可以,火候到了,只要轻轻一推,便是水到渠成。
傅朝宣满面疑惑,却听见江小楼神色平静地问道:“大夫,我的病最近有所好转,药量也可以减轻了吧。”
他一怔,下意识地向外看了一眼,却见到一个人影轻轻闪过,顿时一惊:“有人偷听?”
江小楼眼神略一扫过,却是并不在意:“严凤雅怀疑你将麻风病一事透露给我知道,自然是要派人盯着的,不必过于紧张。”
不紧张?怎么可能不紧张,这事情非同小可,有半点差错都要万劫不复。
傅朝宣看着江小楼,越发不安:“接下来该怎么办?”
江小楼望着他,目光温柔:“傅大夫,接下来就不用我们多做什么了,严凤雅会将一切办妥。”
傅朝宣难以置信地盯着对方,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江小楼的脸上却露出了自信的微笑,这种笑容使得她苍白的面孔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眸子也熠熠闪光。
房间里,梁庆正向着一个婢女大发脾气:“你躲那么远干什么,倒杯茶都办不好,要你这废物有什么用!”
他原本让婢女倒一杯茶给他,谁知这丫头离开他三丈远,送茶过来的时候一副惊恐的模样,他一时生气,大声斥骂两句,这丫头竟然失手就打翻了茶杯。
真是反了天了!
梁庆怒声道:“不用你伺候,快去告诉其他人,收拾行李,我要回府里去养病,再看见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东西,真是要活活气死我!”
婢女听了此言,顿时抬起头来,如蒙大赦地退了出去。
梁庆气得眼皮直翻,呼哧呼哧喘着气,好半天才缓过来,突然听见门发出一声响,却是严凤雅走了进来,他一时暴怒,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怒气冲冲地道:“你是怎么办事的,挑来伺候我的不是聋子就是哑巴,连人话都听不懂!快,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一下,我马上就要回府去!”
梁庆平日里为了表现敬业、勤勉,一直都是住在京兆尹衙门的后院,身边只留下几个仆人伺候,他在京都郊外另有家宅,只是一个月回去两三次而已。原本他以为自己不过寻常酒疹,休息一两天就会和往常一样痊愈,完全没想到这回拖了这么久,身上的红斑越来越严重,伴随着手脚无力而来的是头晕目眩……梁庆不是傻瓜,他隐约怀疑起自己到底有没有用对药,或者那些下人是否真的按方抓药了,这才急急忙忙想要离开这里回府去养病。
严凤雅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院子里还有三十几人敛息站着。
梁庆一连问了三次,严凤雅都没有动弹,他又气又怒,气急败坏地上去,重重一巴掌捆在严凤雅的脸上。
“听不见我的命令吗?你也聋了!”
他这里怒气冲天,严凤雅却面色沉静:“大人,你病得太重,已经糊涂了。”
“你说什么!”梁庆目光一凝。
见惯了他阴沉的表情,严凤雅心头一时畏惧,差一点想打退堂鼓,可是很快,他想起江小楼所说的话。机会只有一次,能否把握就要看他的了,梁庆为人冷酷无情,多疑阴冷,自己在他手底下办事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差池,却还经常被他责骂,压根就没有丝毫的地位,这样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头?他绝不能就这样庸庸碌碌!思及此,他面若寒潭:“大人,我说你病得很重,该好好歇息,现在回府,恐怕不智!”
梁庆听到这话,信手将旁边桌案上的茶杯向严凤雅的面上砸去,顿时鲜血四溅,严凤雅不避不让,额头硬生生被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