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菱国某个地下宫殿内,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翘着二郎腿,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眯着眼睛看着今天的报纸,他看得已经有好一会了,要不是眼睛忽然地动一动,甚至让人觉得他好像凝固住了一般。
事实上,他已经盯着这份报纸快一个小时了。
一身鹅黄色衣裙,头两侧扎着两个小丸子的少女,提着一个小箱子,走了进来,淡淡地看了一眼坐在木椅上看报纸的少年,淡淡说道:“你已经看了一个小时的报纸了,居然还在看封面。”
少年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语气里有些兴致盎然:“你怎么知道,你不会一直在偷看我吧?”
娇小的少女露出一个头疼的表情:“……怎么可能。那个时候我拿画笔到外面取景画画,现在,我已经花完了,而你,还在这里。同样的姿势,看着封面。”
少年慢慢悠悠地晃了几下头,表示了解,他摆摆手,说道:“风景有什么好画的,你不是一直喜欢画我的么?现在我就在你面前,让你随便画。”
少女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她以为残忍的表情,却不想,表现出来后,确是一种让人拒绝不了的可爱。
少年微微摇了摇头,无论她做什么凶狠的表情,多么阴暗的表情,无论谁看了,也还是会觉得可爱。他忽然有些可惜那张脸,唯一的缺点,就是无法让人讨厌。
少女把箱子放在沉香木的桌上,打开,取出笔,整整齐齐地放开来,刚刚清洗过的笔,还是湿漉漉的,她要把它们晾干。她一遍摆放,一边说道:“你么,什么时候都可以画,今年的秋海棠,可不能等,开个五六日就要谢了。所以,这个时候,还是画秋海棠要紧。还有,更准确的说,我不是在画你,而是在画你的皮。”
少年点点头,好似了解。
他修长的手搭在桌面上,闲闲地敲着,透着一丝慵懒,薄唇轻启:“所以说,你为什么一直画我的皮?”
利落看了一眼他,一脸的理所当然:“因为好看,你那张脸,比什么都赏心悦目。”
小少年听了这句夸赞之后却没有露出一点点高兴的表情,他伸手在自己的脸颊两侧摸了摸,有些迷茫失落,轻声说道:“其实你不用画的,你知道的,这张脸永远都在,虽然,还是会一直不停地变化。”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在转身出门的时候,侧过头看了一眼他,吐出一句话:“没事的。我不会变化的……陪着你。”便匆匆出去。
少年脸上的惆怅一扫而空,她呀,总是这么可爱,就连表达关心的时候都不好意思说的完整,说一句我会一直陪着你会死么?
不过,那也不重要了。
事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转头,看见金陵晚报上那个少年特写的表情,忽然露出一个捉摸不透的笑容,笑意从眉梢扩展到嘴角,他执着报纸的一段,轻柔出声:“他们说,你是绝美,可惜了,刚才没有让她看看,到底是你好看,还是我好看……”
齐鸿年,他在心底默念那个名字,他也姓齐,他们齐家可没有这样一个人,如果有,肯定早就被他发现了,不说能力问题,就光光是这个容颜,也注定了他容易被别人注意到。
而他,多少年来,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他的眼中淡绿色的光芒流转,撑着腮的手食指微动,眼中是探究的神情。
忽然有脚步声靠近,他坐直身来,看向来人,挑眉道:“东西找来了?”
来人答了一句:“是。”便恭恭敬敬地把手中的簿册递了上去。
少年一边以极其快的速度翻看,一边说道:“你速度还挺快。”
来人恭敬道:“是少主悉心栽培。锦霖只是奉命行事,做了本职工作。”
翻看着书的少年微微皱眉,对他太过严肃正经的口吻感到不满:“我说了,不用跟我这么生分,你父亲,他……对这个齐家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他的离开,我们都很难过。”
来人的语气却显得激动起来:“少主,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没有怪您,如果是我,我也会那样做的。而且,父亲离开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好好照顾好少主您。”
少年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地一僵,他有些感慨:“他的一辈子,都贡献给了齐家了,帮了我多少,我已经记不清了。你想要什么告诉我,要离开的时候也告诉我一声,你父亲他已经付出得够多了,你应该好好过过想过的生活,免得以后后悔。”
来人却忽然跪了下来,眼中有晶莹闪烁,他摇头,坚定地说道:“不,少主,我想照顾您,像我的父亲那样照顾您。”
少年翻看了好几遍后,手终于停下来,他一手拿着被半卷着的书扶额,语气无奈:“锦霖啊锦霖,我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少主只要好好的便好,莫要辜负了我父亲的一番心意。”
少年摇了摇头:“你父亲就难道没有跟你说过,我永远都不可能有事么?”
那叫锦霖的少年点点头,说道:“父亲他……说过。但是,那样的时刻,他还是……”少年忽然抬手,不愿意他再讲下去,他的声音里有着忍耐:“够了,锦霖,不要再说了,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做牺牲。你大概清楚,那有多么的没有意义。”
锦霖微笑:“是啊,我们都知道没有意义。可是如果是我,也还是会那么做。千钧一发之时,是想不了那么多的——只是本能的想保护心里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