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绾妍睡时不喜人伺候,宫人们早就退了出去。彼时内殿昏暗,楚岐有意地放轻了步子走进来,烛火借着他带来的风,颤巍巍地抖动着。
绾妍侧身而睡,小脸转向墙边,故此她那一头柔顺乌发,便沿着软枕垂下来,露出两三寸在赤锦霞罗的帐幔外头。
楚岐站在帐外,一帐之隔,绾妍匀长的呼吸声清清楚楚地传入他耳中。
殿内不比外头,炭盆的火烧得旺旺的,时不时地爆出哔剥的声响。温暖如春的房间内,厚重的衣裳已然不合时宜,他解下墨狐大氅,上头沾的些许碎雪,此时都变成水珠儿飞快地陷进大氅的纹理之中,洇湿之处,墨色更为深邃。
他撩开帐幔坐在绾妍身后,看着绾妍的背影,只觉她孤单凄冷,又乖巧的得让人心疼。
有一丝愧意分分寸寸地蔓延至心的深处,想来,的确是自己凉薄了。
绾妍本是小憩睡得浅,睡梦中觉得身下一沉,她施施然眯开了眼,以为是乔鸯与绿衫子在作怪,不耐烦地嘤咛一声“怎么又来吵本宫?”
楚岐还在盘算着如何惊一惊这丫头,不曾想她乍然一句反倒将他吓了两分。他动作极轻地贴近绾妍的耳朵,低着声音不怒自威“即使如此,朕便不来了……”,末了还不足意,又笑添一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是他!真的是他!
绾妍骤然惊醒,睡意全无,心如擂鼓,身子从头到脚都绷得紧紧的。她哪里敢回头?他温热的鼻息洒在她脖颈后头,痒丝丝的,她也不肯出声,饶是闭着眼睛装睡,轻颤的鸦睫如振翅欲飞的蝴蝶。
“有人醒了却还装睡,这可怎么说呢?莫不是欺君?”他眉目澹澹,温然一笑,伸手抚上绾妍的细肩,想将这软玉温香揽进怀里。
绾妍缩了缩肩膀,仍是不吭声,似是铁了心不肯从他。
见她耍性儿,他只好撤了手谓然一叹,“罢了罢了,既然还睡着,朕便去淑妃那儿了,贺礼也没有了。”,说罢,作势就要站起来。
绾妍竖着耳朵听着后头的动静,见他要走了才翻了个身子,一手抓住他的衣角,小脸倏地红起来。她知道此举甚是失礼,故不敢对上他的眸子,哑着嗓子道“是什么……什么贺礼?”
他仔细地端详她,她眼中蓄着的泪似炭盆中的火星子一般,刺得他心疼起来,什么礼数不礼数的早就抛在脑后,姑且就纵她这一回吧。
“皇上万安……”绾妍咬了咬唇,委屈的泪水滚落下来,心里堵得难受极了,这才想起来给他请安。
他伸出有些粗砺的手指抹干她两颊的泪痕,温声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你为何不去勤政殿找朕?”
她紧紧伏在他胸口,眼泪好像不听使唤似的一直流,支支吾吾道“臣妾怕惹您不快。”
到底还是在记仇。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地嗳了口气,感受着怀中人一搭一搭的耸动,面上显露出难掩的愧色。
绾妍听着他腔子里有力的心跳,与往日骄纵的样子不同,今日的她倚在他怀中,乖顺得像一支女萝。
不过她到底不是许湄那样的柔性子,这一阵委屈过后,便恢复了往日的骄矜倔强,板着脸就恃宠而骄“皇上今日给臣妾什么生辰贺礼呢?”
今日等了一天御赐的东西都没来,如今来了,若不是最好的,她不要。
他取下腰间的锦囊,从里头取出一个灰扑扑的扳指。
“喏。”
绾妍泪还挂在脸上没擦干净,就喜滋滋地笑起来,接过那扳指。她一上手,便觉这扳指如工匠丢弃的废料似的资质平庸,全然不似好玉触手生温,颜色也是暗暗的。
她狐疑地瞧了他一眼,见他也不像蓄意逗弄她的样子。绾妍顿了顿,突然福至心灵,赶紧将扳指放在鼻子旁闻了闻——出人意料的是,也没有任何异香。
“绾妍也是见过好东西的,只是没想到皇上这般小气,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一个次品送人。”
楚岐眼里笑意愈浓,瞧着她薄怒的样子如一只嗷嗷叫的猫儿似的。他顺手接过她攥在手里的扳指,将东西仔细地推到绾妍的手指上,看着尺寸还算合适,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可不是一般的玉,朕听说,此玉跟着人久了,沾了人的生气,会出落得格外的好。朕的昭妃若是戴上了,养出来的玉当举世无双。”
绾妍不可思议地盯着指间的扳指,恼道“皇上养猫儿狗儿的便罢了,养玉是算什么呢?”。
“是朕与绾妍的情意。”他握上她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地应她,看着她怔在那儿,粲然一笑。
这样撩人的话,任是谁听了都动三分心。
绾妍心中满满都是感动,虔诚地将那只戴着扳指的手按在胸口,双眸如沁着盈盈秋水,惊喜地娇呼出声。
能得他这样相待……这便是最好的贺礼了。
两个人腻歪了一阵,楚岐拉着绾妍起来用晚膳。绾妍累了一日堪堪睡了会儿,这个时候实在饿得慌,看着满桌菜肴,忙不迭地大快朵颐。
“皇上,臣妾有不情之请。”她估摸着今日是最好提要求的时机,得了他默许便开口,“臣妾忝居协理之位,实在是力不从心,您也知道臣妾不是沉心理事的性子。臣妾想犯懒儿,六宫之事还是请淑妃代劳罢。”
他只含糊地应了一声,未曾揪着这个话头继续下去。
绾妍心事已了,松下一口气。
楚岐搁下银箸,吩咐人撤了菜,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