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高晚玉擦高跟鞋,一双手冰凉彻骨,面色苍白,一直抬不起头。
高晚玉这下满意了,手指邹小涵的方向,娇声道:“还有邹伯伯的千金小涵呢!你撞我的时候,那杯酒全洒她身上了,你去擦!一定要擦干净!”
小涵忙摆手:“这酒是我自己泼的,不关黛蔺的事。黛蔺,你走吧,高伯伯只是一时气急,过会气就消了。”话说着,身子往滕睿哲那里羞怯的缩,不想让众人看她狼狈的样子,有些难堪。
滕睿哲任由她贴近,目光盯着黛蔺,不曾移开。
黛蔺手拿那洁白的餐巾,一直低垂着脸,果真蹲下去给邹小涵擦。
此刻的黛蔺,是低着脸在哭的,可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追着萧梓过来的代价是这么大。她既已暴露人前,无法回头,无法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坦然淡然,便只能在给这些贵公子哥,贵小姐们擦完酒水后,让他们快些放她离去。
因为面前的一张张脸孔,对她来说,是陌生的,无情的,绝情的,给萧梓的小姨子擦鞋,与给滕睿哲的老婆擦鞋,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们都践踏了她。
他们是她爱不起的人,一旦爱了,追了,就要被人翻来覆去的嘲笑,耻笑。
这样的生活,真的很累。
“邹小姐,擦的满意吗?”她抬起一双润满死灰泪水的眸子,静静看着面前的邹小涵和滕睿哲,眼神却空洞没有焦距:“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如果不满意,我可以赔给你。”
滕睿哲看着这双空洞美目,眸子一下子掀起滔天巨浪。
怎么样?这就是你追着跑来,最后哀求萧梓的结果和下场吗?你刚才哀求他,舍不得他,愧对他,他是怎么回应你的?比绝情,无人能及他,所有男人在他面前都自愧不如!你追着跑啊,三个月的平静安宁,全新的生活,就毁在了这一天,毁在了你追着跑来的那一刻!一切是你自找的!活该啊!
今日擦鞋,会让你一辈子记得追着萧梓跑的不堪和狼狈!好好记着!
他的眸子冷起来,流转着嗜血的冷光,冷冷盯着那张苍白的脸。
黛蔺脸色浮白,没有再瞧任何人,转身朝大厅门口走去。
解脱了啊,原来人就是在一个个错误中不断的挣扎,悔悟,然后才能找准方向。她追来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自己碰得头破血流,受尽羞辱,方能彻底断去心中的那份念想。
只不过,付出的代价比三年牢狱还要重。
她攥紧手中那条刚为娇小姐们擦过酒水的餐巾,走在长长的走廊上。
午后艳阳高照,她却脸色灰白,全身冷寒。
当等在门外的古俊见到走出来的她,心里咯噔一下,竟是不敢再嬉皮笑脸的喊她达令,怕伤了她。黛蔺这模样,好绝望,娇柔的身子骨透着一抹从绝望中迸发出来的坚毅,脸蛋白无血色,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小心翼翼走在她身后,送她回去,怕她出事。
但走到院子门口,黛蔺却停了步,让他回去,望着面前的这个大院子。
院子一楼,卖早餐的大哥在弄盒饭,正推着车准备去马路边上卖,阿姨拎着一摞一次性饭盒和饭勺子,笑眯眯的跟在儿子身边。
他们经过黛蔺身边,阿姨望了黛蔺一眼:“苏小姐,今天这么早下班啊。跟我们一起吃午饭吧,这菜都是阿彬炒的。”
她让憨厚的儿子把车推马路边上,特意单独摆了一张桌,给黛蔺端菜盛饭,“你这孩子瘦,多吃一点。这些都是阿彬的手艺,味道很不错的。你吃,我去招呼一下。还有,阿姨给你说的事你考虑一下。”
转身去帮儿子打饭,卖盒饭,生意还不错。
黛蔺望着这对母子,没有吃饭,而是坐在边上感受这份平淡却融洽的气息。
她笑了,笑得眼角酸酸的,羡慕不已。
下午,她在窗边坐了一下午,看着楼下母子在院子里弄麻辣烫,准备去夜市。她歇着,不知道明晃晃的太阳是何时落下去,天空布满了星子。
她只是觉得好累,歪在窗边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闪一闪的星子,深秋的夜气在一阵阵扑向她。
酒店的班怕是上不成了,透支的工资也要还回去,学费一时半会怕是凑不齐了,还有房租,治病的钱……
她起身,走到门外,往夜市走去。
跌倒了再爬起来吧,如果觉得累,就歇一会,然后继续努力,继续爬,你还要活下去的。
她帮卖麻辣烫的阿姨端盘子,收拾盘子,阿姨放麻辣串,负责收银,阿彬哥哥则在一旁卖烧烤,一边烤一边端,憨厚勤快,偶尔对她这边笑一眼。
她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面色依然苍白,回以一笑。
身子真累啊,可当身子累了,心却相对的不再那么疲累。阿彬哥哥的笑容很真诚,阿姨的笑脸也很慈祥,让她冰封的心微微一暖。
她笑着,非常虚弱,唇角牵出一抹细微的痕,脸蛋苍白到透明。但那是她疲累之后,发自内心的笑。
因为她忽然觉得,没有闪光灯的这种忙碌生活,是真的很安静。
只求温饱和娶妻生子,不求权势,不尔虞我诈,平平淡淡完成一生,是多么美好啊。一个憨厚诚实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