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廷芳会水,还是家里的下人教的。
他手脚并用挣扎上岸,刚喘了一口气,领子就被人给拽住了:“阿好呢?你把阿好弄哪里去了!”
祁如意的声音在发抖,池面上刚刚还能看到萧沅好的影子,如今只剩下一圈一圈的涟漪了。
萧沅好的身份贵重,她是王后所出,是燕国唯一的嫡公主。不仅仅如此,祁如意知道,她还是自己姑母视若己出的珍宝。
倘若萧沅好有个好歹,英国公府,定国公府,祁家,郑家,一个都别想落得好处去!
不知道是谁最先叫嚷起来,英国公府的下人们把池子围了一圈,有会水的,便都脱了冬天的大衣裳下去捞人。
韩廷芳茫然地坐在亭子里,身上裹了一件厚衣裳——他真不是故意让萧沅好落水的,那凭空一抓,就是本能啊。
正在园子里赏梅的贵妇人们都赶了过来,这会儿不装淑女了,一个个提着裙角跑得飞快。
打头的就是祁元娘和杨氏。
见到韩廷芳好端端地坐在亭子里烤火,杨氏先“阿弥陀佛”了一声:“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净给我惹祸!”
韩廷芳呆愣愣的:“阿母,公主殿下还在池子里。”
杨氏没听清:“什么?”
她身边的祁元娘却“噗通”一声晕倒在地。
“姑母!”祁如意急忙扑过去,杨氏也跟着着急了,吩咐下人出去请医工。小小的暖亭被挤得都插不进脚去。
正是乱作一团的时候,忽听有人大喊:“找着了!”
暖亭里响起了一片“阿弥陀佛”声。
祁如意丢下了祁元娘,忙跑过去,见萧沅好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小猫儿一样地躺在一个仆从怀中。
“阿好……”祁如意鼻子发酸,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萧沅好的脸蛋,“你醒醒。”
“姑娘莫怕。”人群里挤进来一个着灰色狐裘的少年郎,他正处在变声期,有些公鸭嗓,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温润气质。
他冲着祁如意微微一笑,然后转头唤道:“四郎快来,十公主殿下找到了。”
围成一圈的仆从自动往两边散开,分出一条小路来。
四公子萧鉴宣疾步走过来,少年脸上还带着几分稚嫩,下巴上却有些青色了:“可请了医工?”
杨氏匆匆而至,这时候已经顾不得给萧鉴宣行礼了:“已经让人去请了。”
而说话间,萧沅好的脸色都发青了。
萧鉴宣再顾不得其他,忙吩咐人套马,抱起萧沅好打马朝宫中飞奔而去。
没想到这一招歪打正着,萧沅好在飞奔的骏马上被颠簸得将肚子里的浑水全吐了个干净,等被抱到万福宫的时候,脸色倒有了几分红润。
“这孩子,怎么就跟水过不去了呢?”徐太后直抹眼泪,一条帕子都哭湿了,“得给她求个平安符才是。”
苏广白诊了脉,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太后,公主殿下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理应好好养着才是。上回落了水就已经伤了内里,如今又落了水,且是冬日,怕是要大病一场。”
徐太后的心直往下沉:“苏侍医,我听人说,这人若是发起热来,久热不退,容易神志模糊,尤其是小孩子……”
她没说下去,不过屋子里的人都明白,徐太后是怕萧沅好再次变成傻子。
苏广白沉吟良久,才道:“这就得看十公主的造化了。”
萧沅好做了一个十分冗长的梦。
梦里她还是那个奋斗在抗洪第一线的基层公务员,前方的堤坝决堤,滔天洪水灌浆一般冲过来,她连喊都来不及,就被洪水冲走了。
她在洪水中浮浮沉沉,一张嘴就被灌进去一肚子的黄沙泥汤,岸上的人跟着她跑,想把她拉过来,却没法靠近她。
她奋力举起手来,拼命把头仰出水面,挣扎着喊道:“我在这儿……”
一忽儿又好像在清亮的池子里扑腾,一群肥胖的锦鲤根本就不怕人,围着小小的她打转。
池子边那个身材高挑的宫女沉默地看着她,直到她渐渐没了力气挣扎,才转身而去。
她忽地就变成了小萝莉,双手胡乱地抓着,不知道抓到了什么,就死死地拽住了:“祖母……”
“什么?阿好在说什么?”
一个男人俯下身来,听语气似乎很焦急的样子。
萧沅好努力在脑海里搜寻,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却怎么都记不得了。
忽听另一人道:“陛下,英国公与定国公在金意宫外等着呢。”
萧沅好蓦地想起这个人是谁,那一瞬间,她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只冒出来一个念头——她要牢牢地抓住萧乾!
“父王——”
萧沅好努力张了张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叫出了声音没有,只觉得嗓子特别疼,这一声“父王”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阿好?”
萧沅好一阵窃喜,他听到了!
她努力蠕动小嘴唇,忍着嗓子的不舒服,迷迷糊糊地道:“父王,阿好疼……”
萧乾微微僵住,听得萧沅好又断断续续地道:“父王不要阿好了……阿好怕……阿母……救救阿好……”
他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他真是个混蛋!从前怎么那么狠心,对这么丁点大的孩子不闻不问,他怎么有脸说与阿蛮一生一世一双人!
高宏安弓了弓身子:“陛下……”
萧乾一动,萧沅好立马就皱起了眉头:“阿母……阿母不要走……”
惹得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