蠹窿岭,多日来连续的阴霾天气,使原本就缺乏生机的大地,更添了几分沉沉暮气。天地间灰暗一片,雾气濛濛,偶尔只见一两个较高的山峰,也只是露出个光秃秃的小角尖,却也是随着大雾的升腾,似隐若现。
一道荧光,横贯天际,穿过重重浓雾,最后留下一段绚烂耀眼的光芒,便消失不见,接着风疏竹挺秀的身影,出现在一个险要的隘口前。那里阴霾更重,雾气越发紧厚,灰暗的浓雾,不停地翻涌滚动着,简直看不见山石路径。
风疏竹停下脚步,眺望远方,目所能及,隘口两侧依稀可辨危崖怪岩,似在暗夜里潜伏的野兽一般默然无声,犬牙交错地等在前方,而在那浓雾的背后,又不知是怎样的世界。
恰逢一阵山风吹来,搅动起一股气流,排开翻滚的浓雾,形成一条雾气稀薄的视野,风疏竹的衣带也随风飘飞,脚下露出黝黑坚硬的岩石,他直视着前方,借着这阵短暂的风力,以那具有穿透力的深邃目光向隘口里面望去,前方数十丈远近,山石路径间横七竖八的躺倒着一些尸体,在浓雾之中,若隐若现,那些尸体的身周又散落着各色各样的兵刃,转眼工夫,山风过后,四散的浓雾又环绕回来,重新吞噬了一切。
风疏竹嗅了嗅风息,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雾气湿衣,周围景物也再次由明转暗。
风疏竹面色微沉,在隘口处停留了片刻,见无异动,才迈开脚步,踏着飘绕的雾气,缓缓向里走来,向着那些躺倒的尸体走来,在他走过的地方,因搅动而散开的雾气,在他身后又重新聚拢回来。
几日以来,一路上看惯了各派间厮杀的惨相,因而对这一处险要隘口内所见的场景,风疏竹并未感到新奇,应该又是一个不知名的魔道门派,看样子,又是糟了灭门惨祸,那近乎统一的服饰,脸上一致的刺青花纹,都昭示着他们彼此间的关系。
本来一段不远的距离,因为浓雾的干扰,仿佛显得是那样的幽深而神秘,风疏竹走得异常缓慢,他不时查探着四周,生怕疏漏下什么,待走近那些尸体,风疏竹低垂着目光,向四下里看了看,面色却有些凝重起来,以往门派间的惨烈厮杀,留下的是双方的尸首,而此处整条山石路径上,这方圆丈许大小间,东倒西歪躺倒着的十数具尸体,却只出现了同一类人物的着装,这样一场规模不小的打斗,对方人马能全身而退,不留一具尸身,实在令人匪夷。
风疏竹略一沉思,俯下身来,看了眼离自己脚下最近的一具尸体上流出的殷红血液,知道这场打斗才发生不久,他端详了片刻,又看了看那些人躺倒的姿势,凝视着前方缓缓站起身来,慢慢地向前又走了一丈远近距离,那里才是这场打斗的核心区。
风疏竹眉头不禁紧锁起来,前方不远处,赫然而见,背对着自己,半跪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衣着与周边这些尸体相近,但明显较华丽一些,躯干四肢裸露的部位有着同样的刺青花纹,看这样子应该是这群人的首领。
风疏竹又绕过几具尸体,走到那人面前,蓦然而见,那人半跪着身子,双目圆瞪,惊愕地张大着嘴巴,向上抬着头,仰视着斜上方的天空,双手端举在胸前,握着一根五尺长短的长棍状法器,但已从中间部位被断做两节,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从他胸前斜入穿体而过,就是身体后面的巨大岩石,也被炸裂开来。
“威力好大的一剑!”
风疏竹站直了身子,转过身去,顺着那人的目光,也向斜上方看去,在他的眼眸中,仿佛看到一个人从天而降,夹带着凌冽劲风,一剑袭来,而那个手持长棍状法器的人来不及做出任何抵抗,便做了剑下亡魂。而以此人为中心,周围那些躺倒的人,明显也是被这一剑的余威剑气所伤而死。
从出剑的角度和威势来看,未做任何思索,风疏竹的脑海中,却马上闪过一人……
一声轻啸,如凤鸣九天,清心悦耳,由远及近,只见天外一道璀璨白光,迅疾而至,威势之猛,如龙秋瀑布倾泻而下,冲向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的高个红衣和尚,弹指间,那高个红衣和尚与手中的法铃齐刷刷被斩断,剑光所至,碎石乱舞,激起的巨大漩涡,如狂风巨浪,逼得周边众人脚下不稳,纷纷退让,那白光一击得手,倒折而回,一白衣女子手持仙剑现身天际,她肤白如雪,容貌清丽出尘,风姿绝世凌空而立,全身衣衫猎猎飞舞,身后青丝随风飞扬,犹如九天仙子降落凡尘。
正是水月剑法中的一招“长河落日”!
“会是她吗,可能是她吗,数日不见,她的道行竟然进步如此之快,委实令人叹为观止。”风疏竹心潮有些澎湃,他的喉咙动了一下,从天空收回目光,又举目四望,他想要得到更确切的答案。
但周围除了死尸,只有无边无尽的浓雾,和冰冷坚硬的岩石,这蠹窿岭特有的灰色浓雾,遮挡了一切,隐藏了一切。
似乎是故意在躲藏一般,她如同石沉大海,销声敛迹了,此刻,风疏竹如同那个不辞而别的清晨一样,心头一片迷濛,他孤单地站立在那里,边回忆边思索着。
倘若真的是她,她的人,此刻又身在何处,她为何又现身在这荒凉的蠹窿岭,水月宫一向与三界少有往来,她又为何与这些人物起了冲突,以至于大打出手。
风疏竹的思绪,如同翻滚的浓雾,层层包裹,缠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