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姜家吃完寿宴回去的路上,裴氏始终绷着脸,教白芷几个看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敢多问,只能小心地伺候着。
她心里却是惦记着姜三夫人说的话:“……太平坊周家大郎,江宁府周记油坊就是他家里的,城外还有良田数百亩,庄子十余处,可是不比那萧家差多少,若是真的定了亲,这彩礼不用说,至少这个数……”
想着姜三夫人举起的五根手指头晃了晃,裴氏心里就像是起了火的荒地,烧得不可开交,五万缗钱,这可真不少,当初萧家给萧容悦的陪嫁也不过十万缗,这五万缗钱还是给杜家的,最后都是她的。
她原本还有些不放心:“那陪嫁……”
姜三夫人像是早就想到了,笑着摆手:“周家可是说了,若是能娶到世家娘子为新妇,这陪嫁便不过是个样式罢了,给多给少都不打紧。”
这样好的事,裴氏怎么能不心动。
可是……她忍不住叹气,多了几份烦躁,好好的一门亲事,五万缗钱,如今可是白白落空了。
到了府里,扶着白芷的手下了马车,裴氏阴沉着脸一路往春华园去,心里念着这桩五万缗钱的婚事,疼得几乎滴血。
她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秋实园,萧容悦正拿着小勺舀着雪白的馎饦小口小口吹着热气,面前还摆着一大碗,金黄的野鸡汤里飘着一只只小巧的馎饦,里面还有几根青翠的秋菽,旁边配着一小碟子酱瓜片和脆生生的切脍。
“姜三夫人开口了?”她问竹苓。
竹苓点头:“跟着去的丹红瞧见的,姜三夫人与大夫人说了好一会话,到席散了才分开,大夫人回来的路上脸色就很不好看。”
“怕是在心疼呢。”萧容悦笑着,“五万缗,她哪里舍得下,这会子怕不是抓心挠肝的。”
三七轻声道:“要不要把消息传给聚萍院?”
萧容悦慢悠悠吃了一口馎饦,才道:“不急,明日她怎么也会答应这门婚事的,那会子再让裴二知道也不晚。”
这一夜杜府里格外安静,裴氏在憧憬着自己即将到手的银钱,杜霍在木莲房里享受着仰慕与温柔,裴二娘子在耐心等待长安的回信,詹妈妈将那几张通票看了又看,盼着天亮去益兴坊盘下那处宅院,至于萧容悦却是一觉甜睡到天亮。
天色刚亮,裴氏便醒了,唤了白芷几个进来伺候更衣梳洗,还未换下衣袍就问道:“林妈妈可回来了?有消息没有?”
若是那批商货被别人抢去了便不妙了,那可是大把的银钱,是长房翻身的希望!
白芷几个只是摇头:“此去山阳要一两日光景,便是连夜赶路也要晚些才有消息吧。”
裴氏只好按捺着心绪,由着他们梳头上妆,再唤了管事妈妈们去花厅里回话。
公中的银钱都被抽了出去,几位管事妈妈也没有法子,只能听着把家中的用度减了又减,连破了的回廊都不敢修葺,咬牙撑着。
大厨里的柯大嫂子却是回话:“西跨院那边打发人来大厨里要燕窝羹,还说眼瞧着就要八月十五仲秋了,府里连酥饼都没准备,难不成也不过了?”
裴氏气得咬牙:“她算个什么?乐户贱籍女,能留她在府里给口饭吃已经是宽厚了,还敢挑三拣四!”
“燕窝羹!她算个什么,玩意儿都不是,也敢要吃燕窝羹!”
她指着柯大嫂子:“教人去告诉她,这府里还是我说了算,轮不到她指手画脚。”
话音未落,外边就有人轻笑一声:“什么事把夫人气成了这样?一早就动了肝火。”
小婢女扶着位身形袅娜的年轻娘子进来,一身宝锦花缎面束胸襦裙,荷叶青如意团花襦裳,露着丰腴的胸脯,雪白圆润的脸上似笑非笑,到了裴氏跟前行礼:“夫人,婢来给夫人问安。”
裴氏不见她倒罢了,见她越发怒火中烧,瞪着她:“你来做什么?”
来的正是戴姨娘,她笑着道:“是郎主吩咐婢来的,这几日送去院子里的饭食都不合郎主胃口,怕是大厨里躲懒,吩咐婢来与夫人说一说,今日里不要例食,要新鲜的丁香淋切脍,再要现做的云梦肉,要切得薄薄的,配上一碟子稠的梭巡酱。”
她说着,又抿了抿嘴:“说起来,这个月的月钱到这会还未送过去,莫不是妈妈们忘了?”
她一点也不怕裴氏,哪怕瞧着裴氏的脸色铁青,也是笑盈盈说着,等着裴氏开口。
裴氏忍了又忍,才没有把手里的茶碗掼过去,把她那张脸砸个稀烂。
不行,她还不能发作,这个贱人是听杜奎的话来的,自己就是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落了杜奎的脸面,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
她转头盯着柯大嫂子:“厨里还有多少银钱?”
柯大嫂子没想到会夹到这一妻一妾的争斗里去,心里叫苦不迭,还只能老老实实回答:“不到二缗钱,还有小半月的光景……”
裴氏冷笑一声转头:“你可听见了,要吃可以,拿银钱去大厨里,要什么都有,不然就只能吃例食,我这房里也是一样,谁也别想例外。”
戴姨娘也不是好打发的,转头就问柯大嫂子:“从前也没有这样苛刻,各房各院子想吃什么也能点上一两个,如今连郎主都不能安排了,那些银钱都去哪了?难不成是你们贪墨了?”
柯大嫂子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苦着脸:“姨娘可不敢这么说,婢等在大厨里这些年了,哪里敢有贪墨的心思,都是老老实实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