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姨娘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思绪细碎柔和的晨光中飘远了。
扬州是烟雨江南的所在,小桥流水,柳岸河堤,莲花轻舟。越美的地方,往往越离不开风月之事。
西子湖是扬州的天上人间,碧波荡漾,烟雨朦胧,雕栏玉砌,画舫游船。然而在美丽的外表,也难以掩藏其内在的腐朽和丑陋。
除了正规的红楼楚馆之外,有一种带着雅致却和这些人没有任何分别的女子,他们被称为西湖瘦马。
从小有知书达理的妈妈细心教导,琴棋书画,大户人家的礼仪规矩。最重要的一点是如何俘获男人的心,如何在纸醉金迷中游刃有余的称为背后之人的摇钱树。
她们不同于普通的妓子,她们不用倚楼卖笑,迎来送往。她们只会被卖于大户人家做妾,在钟鸣鼎食的深宅中称为权贵的玩物和收藏品。
那年江南花开正好,八岁的姐姐牵着她避开娘亲和丫鬟,独自跑到荷花散香的西子湖畔,采莲嬉戏。
一个身穿华服锦缎的嬷嬷突然出现在她们的眼前,笑容可掬的询问她们是否要到她的画舫上玩耍。她既期待有惶恐的抬头看姐姐,姐姐朝嬷嬷摇头,握紧她的小手朝来时的路上疾步走去。
她回头看见那个嬷嬷满脸怨恨的看着她们,冲身后的壮汉眨眼。两个壮汉随机朝她们追来,听到脚步声,姐姐拉着她拼命的朝游人多的地方跑。
可是一块石头让她跌倒了,她害怕的哭了起来。大汉就在眼前了,姐姐想要拽起她,可是她吓得腿脚酸软。
“姐姐,我怕。”
姐姐皱着眉头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怒目的对两个大汉说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可是县丞大人的家眷,你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否则,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对面的嬷嬷冷冷的一笑,两个大汉上前控制住她们,并且把她们分开带走。姐姐被抗在大汉肩上,倒着头看着泣不成声的自己。姐姐一咬牙,从大汉的身上挣脱下来,掉进了湖里。
她亲眼看着姐姐在水上挣扎了几下,便沉了下去,水面上只余几个水泡。姐姐再也没有上来,她则从此多入了人间地狱。
没日没夜的被嬷嬷训斥鞭打,颜色出挑的她最终被训练成了一名瘦马。芳华正茂,如鲜花怒放,在及笄的妙龄被辗转送到苦寒的北境,称为千户长窦世荣的九姨娘。
她们不过是些以色侍人的贱妾,得宠的时候,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失宠的时候,竟被生生斩断双手,抛尸乱葬岗。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抬起那双修长的双手,上面缠满白布,有猩红的血丝透出来。但是早已经干涸了,如今全是疼痛和奇痒。就是这双手,这双人见人爱的柔荑,怀着无比恶心的心情,无数次服侍着那个满身皱皮老狗,被他反复夸赞把玩。
在昨夜的寒风和黑暗中,出了深深的绝望,还有无尽的不敢和怨恨。她发誓,就算自己变成永世不得超生的厉鬼,也要向窦世荣那个魔鬼索命。
可是,她获救了,被北境高高在上的世子救了。她仅仅是睡了一觉,那个白衣胜雪的小公子,便在梦醒时分将自己的手,奇迹般的接了回去。
她看着镜子中那熟悉而陌生的脸庞,重活一次,她要向那些欠了她的,欠了姐姐的魔鬼人讨债,她要让她们万劫不复。镜子里的花容月貌逐渐变得狰狞起来,看得一旁的潘氏既难过又担忧。
“叩叩。”
门扉响起,无心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轩辕澈就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姑娘的脸色好多了,可感觉疼痛和痒痒。”
潘氏接过无心的药,打算凉了喂给九姨娘。
九姨娘见了恩人想要起身,两人赶紧拦着。
“小女子花媚奴见过恩人,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无心莞尔一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只是,只是不知姐姐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才落得如此下场。姐姐有所不知,昨夜救你的人乃是寒王世子,若你有任何委屈,但说无妨。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醉月楼的无心,一般的事情,在下还能说得上话。“
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小公子,竟然就是最近让窦世荣恨之入骨的无心公子。
九姨娘悠悠叹了口气,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两人,也简单的坦诚了自己的身世。
“无心公子,如今媚奴生无可恋,只求大仇能报。我愿意把我知道的关于窦世荣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世子殿下。求世子殿下能铲除奸贼,替小女子这样被他残害的人,能沉冤昭雪。”
花媚奴眼里充满了执着和仇恨,仿佛要将仇人洞穿。
潘氏听了花媚奴的故事,忍不住拿手帕擦眼泪。
“你还如此年轻,万万不可以为了那些合该下地狱的人糟践自己。你尽管住下来,你的事情世子和无心会帮你出头的。”
无心试了一下药温,感觉适合。潘氏接过药,小心的喂给花媚奴。那么苦的药,花媚奴竟是连眉毛也没皱一下,这反而让无心知道她没那么容易放下来。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但是亲情最治本的疗伤药。要想让花媚奴重新振作起来,还是得从她扬州的亲人入手。
“花姐姐,醉月楼的消息一项灵通,我尽快帮你打听一下你的家人。”
听到家人两个字,花媚奴顿了一下,眼睛里重新有了神采。
“已经九年了,我还能再见到他们吗?更何况,父亲是读书人,见到我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