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人分得一支萤灯后,五人从那入口缓缓下了地宫。一进入口,首先可见一条极长的阶梯,阶梯宽约两人,四壁封以泥灰,长得仿佛走不到头。这样缓缓走下,等前方终于成了平缓小道时,莺奴回头看看,圆圆的洞口已经化作拳头大小的光点——这场景竟与深入饕餮潭有几分相似。
她隐隐觉得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和她昨日的奇遇有关。
身后的秦棠姬拍了拍她的背。莺奴看看师父的眼睛,那双凤目中带着些催促。她转回头,默默地继续往前了。
秦棠姬并不知道弟子心里在想什么。这孩子从来含蓄,万事都埋在心里。
然而这一行人中,除了她自己,她秦棠姬还知道谁的心思呢?她从小不善揣度人的心思,全凭一把剑说话;但在这逼仄地宫中,不过是五个人罢了,她也分辨不清敌友。若是在地上,她大可不论好坏一并杀光,总之她也不在乎是不是误杀了谁;可若是从这个地道走进去,即便是敌人也难免要互相扶持一段路途,而谁也不知谁便在互相扶持中杀了谁。
秦棠姬不禁向远处搜寻了一下鱼玄机的身影。她走在最前,萤灯幽光中已经化作一枚暗影。这少女不过一十四岁,难道她身陷此等错综复杂的迷局中也毫无畏惧么?
她再看了看身前走着的莺奴。她的这个弟子,从来胆小怕事,昨日却那样坚定地喊着要来。她的性格说不清为何,似乎在那深潭中变了许多。
池小小则扶着芍药走在中间。芍药倒是心有畏惧,不时回头看看莺奴跟上来了没有,唯恐自己背后留下太多空间,叫古怪东西扑住机会。然而这女子究竟为何也要来搅这趟浑水,才是她最想不通的。
秦棠姬长眉难舒,片刻,举起萤灯看了看身边景象,好叫自己从那焦虑里脱出。
这个地道高约七尺,可容高大男子通过。与方才的阶梯不同,此处四壁均用青砖砌成,头顶也紧实封住不透分毫。因为深处地下,十分阴暗,甚至连青苔都不曾有,因此看着反倒干净些。四周空气里弥漫着些许腐菌味道,令人不快。奇在这么多年未曾开启,倒也还有新鲜空气。
再向前时,四壁略有变化。地道墙壁的青砖上忽然多了些若隐若现的花纹。秦棠姬将萤灯移近,借着光芒仔细端详。绘画的年代应当很是久远,不过还没有完全褪色。有些朱砂翡翠色溶化在水滴中,顺着墙壁慢慢流了下来,好在还没有影响全画的形状——
这幅画卷绵绵延延一直向里延伸,满是古怪生物,或四足怪鱼,或生翅走兽,或长喙,或诡爪,皆双目血红,长牙獠白。画者还细细铺设了底色,这乃是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的深夜。万怪出行,仿佛赶赴什么祭祀。天空中的深蓝颜料流淌下来不少,遮盖了海中和地上的物形,好似夜幕真正垂天而降,将三界遮蔽。
“师父。”前面不远处传来了莺奴银铃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