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心里思忖,李牧确实也是挺难的。一边是皇帝,太上皇,一边是国公,他夹在中间,要是必须选一个得罪,还真就得选他,因为那两个更惹不起。皇帝命他给太上皇修楼,他召集手底下的人,手底下的人不拿他当回事,不立威确实也不行。也是赶得巧了,正好是自家修院子,换了旁人家,他一样也得这么干。
这样换位思考一下,长孙无忌的气也就消了差不多了。事情毕竟得有个结果,长孙无忌想了想,起身扶李牧起来,道:“贤侄快请起,这件事的原委,我也刚刚知晓,若你不提,我也要提。买酿酒秘方的事情,确实是我飞鸽传书让张管事去买的,但是我在信中言明,若肯卖最好,不肯卖也不要强求。张管事倨傲无状,这事我是不知道的。至于今天的事情么……说来也是巧了,你可知把工部的人叫来国公府干活的管事是谁?”
李牧楞了一下,呐呐道:“该不会是……”
“正是张管事!月前我念其老迈,把他召回长安,想让他过几天舒心的日子,正巧府中修院子,就把这件事交给了他。谁曾想,此人贪图表现,为求工期,竟然假借我的名义,去工部借人。实在是犯了假公济私之罪,我原本不知此事,今日你发配了工部的官员和工匠,他们闹将起来,我才得知消息。我已经去向陛下请过罪了,张管事被我赶回了洛阳守墓,至于工部的那些人……你怎么处置,我就不掺和了,我听说你给工部的工匠定了薪酬表?等会让管家算算工时,明日就把钱送去工部。”
“哎呀!怎敢如此啊!”李牧赶紧道:“此事是小子考虑不周……但其中缘由,实在是不能说,还请国舅爷见谅。这钱是万万不能要的,您与陛下的关系,您在朝中的地位,使用几个工匠,区区小事,怎敢要钱呢?”
“不!我平生最痛恨假公济私之人,陛下、皇后也最痛恨利用职权谋私之人,这件事断然不能这么算了。我不知情时也就罢了,现在我既然知情,就必须按照规矩办,绝对不能因为我府中的私事,令朝廷蒙受损失,这钱你必须得要!”
李牧还是拒绝,道:“此乃国舅爷府中下人所为,与国舅爷何干啊?再者说,我定下薪酬表在后,此事发生在前,这钱不该要啊!”
长孙无忌沉下脸来,作势欲发怒,道:“你是想要我背负因私损公的骂名么?
“不敢不敢!”李牧连声道,见长孙无忌态度坚决,‘勉为其难’道:“国舅爷高风亮节,小子不敢再推辞,既然如此,那明日我便派员外郎来,收取这些工匠的薪酬。正好他们也要启程赴定襄,这些钱就给他们做盘缠吧。我替这些工匠,谢过国舅爷了。”
长孙无忌颔首微笑,又请李牧坐下,道:“正当如此。贤侄啊,要说你这酒的买卖,我可是听说了。定价三贯一坛,十千钱一斗,冠绝长安呐!如此高价,就算是我府上想要喝一回,也得斟酌一番啊。”
李牧笑道:“国舅爷想要喝酒,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么?小子别的主做不了,这酒的事情,还是能够做主的。”说着,他停顿了一下,道:“实不相瞒,此次小子准备的礼品中,就有二十坛酒。这二十坛酒可与灞上酒坊出产的酒不一样,更好,也更醇,与上次送入宫中给太上皇品鉴的那一批是一起酿造的。”
“哦?”长孙无忌露出感兴趣的样子,道:“既然如此,我命下人立刻去备宴,贤侄左右无事,留下陪我饮上几杯如何?”
李牧露出惋惜的神情,道:“实在是不巧,今日母亲回门……您也知道,唐俭大人与我母亲之事,唉,改日,改日一定陪您一醉方休。”
长孙无忌好似恍然想起似的,道:“此为孝道,我不能阻拦你。那便改日,今日早些回去与你母亲团聚吧。”
李牧起身施礼:“谢过国舅爷!”
长孙无忌点点头,一直送李牧到门口。目送李牧走远了,他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虽然他给了李牧一个台阶,此事就这样揭过了,但长孙无忌对李牧这个人的看法,却没有往太好的方向发展。李牧来长安不足一月,但已显露出才干。这正是长孙无忌忌惮他的地方,朝中派系林立,长孙无忌所代表的势力,是从龙的功臣,所谓的新贵。这些人以参加玄武门之变为投名状,紧紧地围绕在长孙无忌周围,形成了一股强大势力。而当年玄武门之变,李绩可是没有参加的!
李牧是李绩的义子,有这层关系在,李牧就已经被打上了李绩一系的烙印。长孙无忌不会去拉拢他,而他也成为不了长孙无忌一系的人。既然大家成为不了盟友,那么李牧越显露才干,对长孙无忌来说,潜在的威胁也就越大。
但这个隐患目前来说不算什么,因为李牧太年轻了,根基也非常浅,根本谈不上威胁,不值得长孙无忌出手打压。而且李牧此番携带重礼而来,已经摆低了姿态,长孙无忌若再咄咄相逼,倒显得他不够大气了。
想到此处,长孙无忌便把事情抛在了脑后,唤来下人备宴,他也想尝尝李牧所说的,进贡宫中、太上皇所喝的酒是个什么味道。
李牧从赵国公府出来,背后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他在来之前,想过很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也想了很多应对之策。万幸事情是往好的方向发展,长孙无忌给了个台阶,甭管他是看在谁的面上,这件事到此算是告一段落,而且自己没吃亏。反而借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