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太连称不敢不敢:“物资交割之后就请管领殿下速修答书一封,臣下还要回去复命。”
上杉宪当点点头:“这是应有之义,少辅可速作答书一封。”
旁边的家宰长尾当景立刻文四骈六一篇好文,上杉宪当取来读完,果然引经据典,朗朗上口。于是也不废话,就立刻签名和花押。
然后小平太不动声色的随口说道:“如今家内缺乏铜料,希望管领开恩发售些许给本家吧。”
上杉宪当自无不可,家臣们也毫无意见。于是给了小平太一个羽扎,刷刷刷刷写下自己的大名:“先赠你一千斤(真的是有点抠的),剩下的你们派人来买就是,要多少有多少,必然都交给你们现货。”
从平井城出来,小平太才觉得自己后背一层白毛汗,毕竟第一次行骗,骗的还是一群大佬。还好没有穿帮,连连感叹着实在侥幸,回去找到了小一郎。
让他把骗来的壮丁都带去城内,然后引导管领家的武士前来接收各项物资。小平太自己则赶紧换下衣服洗个热水澡缓解一下心情。
小平太知道马上北条就要追击而来,事不宜迟,待所有物资交割给管领家以后,两人焦躁不安的躺下。
小一郎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平井地方马上就要变成战区,两个人只能是相顾无言,急又急不得,就这么睁着眼互相看了一晚上,大概辗转难眠说的就是这么一种情况吧。
第二日两个人顶着黑眼圈起了个大早,早饭都没吃,急急忙忙的就又去了平井城内,先向城内借了几匹马和板车,然后用最后的一百两黄金做定金,连哄带骗,好话说尽,拉走了管领家将近二万斤条铜。
一时半伙儿他两也带不走,就一点一点的全部拉去了廊桥,然后在一片风声鹤唳的廊桥雇佣了本就要逃难的町民手提肩挑,人拉马拽往箕轮方向逃去。
与此同时,箕轮城内的长野业正也是一阵惶然。他来来回回在屋内走着,四下的几名家臣也一脸苦涩。除了老臣上泉伊势守秀纲还算镇定之外,其他人小动作几乎不停。主臣几人眼神里都是焦急和烦闷,还有一丝彷惶。女婿和田业繁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神流川一战,管领家家老(总社)长尾景英以及五位侍大将,十一名足轻大将旗本大将战死,有名姓的武士战死五十余人,杂兵讨死四千余人。被管领带上阵的家臣武士几乎团灭,管领家已经在实际上崩灭了。面对着城外惊慌逃难的百姓,似乎连保境安民都难以为继了。
小平太等人随着逃难的人群跑到箕轮地方时,发现道路壅塞,东上野难逃的人群溢满四野。妇女儿童的哭泣哀嚎,老人的沉重喘息,男人和女人的声音混杂着,让人无法直视。
可能是看到这里人群聚集,毕竟人是一种群居动物,看到很多同类在一起,多少就能获得一种不可言喻的安全感。原本崩着一根紧绳的逃难人群都停了下来。一口气松了就很难再提起,人一坐下就会发现实际自己早就跑的脱力了,已经没法再跑了。
小平太也无法鼓舞雇来的百姓继续往北面吾妻地方跑去,这些人已经四仰八叉的瘫倒在地上,喝着水,脖子伸着,眼睛瞪的老大,嘴也长的老大,有点恐怖的模样。真怕他们突然就这么死在地上。
于是小平太心一横,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准备入城拜见长野业正。
来到箕轮城前,也不做什么打扮了,直接报上藤原北家闲院流,三条公宣分支,摄政左大臣忠平之后,秭小路宰相末裔,秭小路中纳言之孙,秭小路金吾少将从子,秭小路纲家前来拜见。
这一串很唬人的名头也让长野业正有些疑惑,不过这个名头的来头不小,到让小平头得以被长野业正接见。于是小平太申明自己的身份,继续骗长野业正说自己是南信州名门山内家的使臣,以支援管领家的名义和管领亲手的花押得到了长野业正的信任。
然后大义凛然的和长野业正说明:“想必马上无论支援屋形殿(管领)还是笼城都需要大量的物资,信浓守(长野业正也是信浓守,朝廷一官多卖而已)必然有心于此。虽然兵员的问题只要立刻拘留城下逃难的百姓中的青壮即可,但是武器已经无法快速准备了吧。”
长野业正脸上的急色还没有完全褪去:“支援御屋形殿(就是管领)那是必然的,可是兵马军备确实缺少许多,之前大部分都随着屋形殿丢在神流川了,如今捉襟见肘,实在难办。”
小平太说这么多,扯了谎装了比等的就是长野业正说难办。
他赶紧换上一副忧心忡忡带着同情的表情:“在下愿意伪装为山内家御商人,南下收购北条军缴获的武器,只需信浓守提供些钱财即可。”
毫无疑问的,长野业正愿意冒险一试,于是他给了小平太五百贯文。“一切全部拜托你了!”长野业正很真挚也很郑重。
小平太便将条铜安置于箕轮城下町内,然后和小一郎带着驮马飞也似的南下。
一路上的混乱根本无法描述,几乎所有的村庄町镇都在烈火的焚烧下轰然崩溃化为废墟。那些火,那些光,都好像混杂着各种可怕的哀嚎声。人间地狱这个词也许就是当下最直接的描绘,其他的话都显得多余。道路上躺倒着各种死状的百姓和士兵,乱兵沿路搜掠,北条军的士兵则四处抓捕百姓卖为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