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山坳,犹在思忖时局的纪泽忽听前方一阵吵闹,抬眼看去,却见营区那边有大群军卒正围拢成一圈。他神色一变,忙快步上前,正待拨开人群,便听圈内传出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臭娘们,不过是帮破鞋嘛,老子又没看到什么,也道歉了,至于这么揪着不放,没完没了嘛?若非俺们当时出手拼命,你等现在还在给胡人当营妓受虐呢...”
“住口!”不待圈中之人说出更难听的,纪泽一声断喝,黑着脸拨开人群,行入圈中。这里,刘玉娘为首,七八名女兵正揪着两名男性军卒不放,其中一人却是邓喜,方才的叫嚣也正是他的声音。
看这些女子神情气愤,衣衫零乱,多处湿漉,有两人还头发滴水,纪泽心下已有了猜测。他招手叫过今日的值班军官尹铜,不悦道:“怎么回事?”
“呵呵,大人不是规定,二更后山根那汪小潭归女子专用嘛,方才那帮女子在那边洗浴。”尹铜一脸坏笑,满不在乎道,“不知怎的,她们在附近揪出了号称走错路的邓喜二人,就闹开了,嘿嘿嘿...”
瞪了眼犹在幸灾乐祸的尹铜,纪泽扫眼围观众人。溃兵出身的大多不以为然,有的甚至还嘻嘻哈哈,指点窃语。而百姓出身的则多是沉默不语,不乏怒容满面。纪泽心中哀叹,这年头的军中,营妓司空见惯,溃兵对偷看失节女人洗澡自不在乎,而百姓出身的出于乡里乡亲,自然不满,想要处理得人人信服可不容易。
如今队伍中隐分溃兵与新兵两派,皆不可或缺。双方本就因地域不同、经历境遇、前途目标乃至战力水平的明显差异,存在着自然隔阂,今日之事的处理,弄不好便会令双方产生裂痕。只恨这邓喜,老兵痞一个,打仗一般,却能惹事,没本领藏好就别偷看,被抓了现行更不该大放厥词啊!
将一切看在眼里,纪泽这才转向当事双方。邓喜二人自知无从抵赖,耷拉着脑袋闷声不语。刘玉娘则带着一帮女兵,单膝跪地,凄声悲愤道:“邓喜非但行为不端,还恶语相向,侮辱我等,但请大人为我等做主!”
“请大人为我等做主!”刘玉娘身边的其他女兵也齐声悲愤道。
“请大人为我等做主!”好死不死的,人群分开,又一群女兵走进跪下,齐齐悲愤道。为首之人,竟是重伤尚未痊愈的梅倩,这女子苏醒之后,纪泽探视时又恢复一副冰山女模样,此刻则更显森冷肃杀。
事情愈加闹大,纪泽一阵头大。但当断不断,其乱更乱,眼见百姓出身的新兵开始躁动,为防再有人跳出帮腔请命,他冲尹铜一个眼色,忙断喝道:“近卫,将邓喜二人拿下!女兵,悉数起身!”
见纪泽声色俱厉,尹铜不敢怠慢,忙带上几人将邓喜二人倒剪双臂,按倒在地。只听纪泽沉声道:“我等同生共死,共患兵难,不论男女,皆为同袍!女卫姊妹战时不畏生死,垛场一战阵亡二人,负伤三人;平时又缝衣烧饭,医护后勤,兢兢业业。敢问各位男子,她们不配为同袍吗?若是你等自家姐妹,你等可会心疼?”
发表完感言,说明了道理,纪泽转向邓喜二人,怒喝道:“你二人行为不端,冒犯同袍,各鞭笞二十。邓喜身为队副,更口出恶语,侮辱同袍,加罚三十,暂停队副军职,留队反省!”
鞭笞五十,若严格执行,不可谓不重,纪泽的判罚令全场一片肃然,邓喜二人更是面露惧色。这时,全军几已悉数汇集于此。一片冷肃中,汤绍排众而出,行礼求情道:“禀大人,我军随时可能出战,此刻若是重罚二人,徒增伤员,不如暂将其罪罚记下,令其戴罪立功,待到安全之地再行处理如何?”
“汤队率虽言之有理,但二人不可不罚。这样,暂先鞭笞半数,余者留待战后再行分说。李法曹史,由你亲自行刑,现在!”纪泽眉头一皱,并未完全就坡下驴,稍一沉吟,旋即令道。
下定最终判罚的纪泽,虽然不悦邓喜,但念着他是虎啸丘就跟随浴血的同袍,还是冲李良暗使了个轻点的眼色。他却不曾注意,刚因汤绍所言而隐显喜色的邓喜,再度颓然之余,眼底闪过了深深的怨毒。
“啪!”“啪!”“啪!”在众人的观刑中,李良挥鞭抽下,头三鞭便令受刑者鲜血飞溅,痛呼出声。但只有老军伍才能看出,这三鞭伤皮不伤肉,更无伤筋骨。而随后的鞭打则是雷声大雨点小,最终看似鲜血淋漓,其实第二天便会结痂无碍。
啪啪声中,纪泽再度喝道:“由今晚之事,纪某立下三条规矩。其一,日后,任何人不得谈询女兵过往之事;其二,任何人须视女兵为平等同袍,不得调戏猥亵,更不得打骂凌辱;其三,女兵日后若有欢好婚配,全凭自愿,任何人,包括纪某在内,不得强加干涉!纪某麾下,容不得欺辱女子之人。”
纪泽这三条规矩让一众男卒都有点发愣,搞不懂他缘何小题大做。也难怪,这时代的女人几无自主权,也无尊重女性之说,更何况只是些夺自胡营的失节营妓。不过,这毕竟与己基本无关,凭借纪泽在军中的威信,这种命令倒无人会有异议。
然而,那些女兵对纪泽这三条规定就反响强烈了。她们加入军中,除了杀胡报仇,也有无处可去之故,心中又何尝不担心沦为营妓,事实上,这些天来,没少有老兵油子寻机对她们口花花。如今听到纪泽定下旨在维护的规矩,她们均难掩惊喜,甚至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