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良久,林冲才闷头饮下一碗酒,道:“当初哥哥领着众兄弟在江州拼死将他救下,并请上梁山,让他坐了这梁山第二把交椅。哥哥待他,可谓情至意尽。可他为何却要背后暗害哥哥,行如此兄弟寒心之事?”
晁盖道:“他一心想要被朝廷招安,领着这近十万兄弟跳进火坑,在官府洗刷罪名,从此可以清白官身,甚至荣华富贵,不再背负山匪之名。山寨兄弟都已经看清,若是招安,定会万劫不复,岂能如他所愿?他一心想要成为梁山之主,剪除异己便是势在必校二位便是他前程的最大绊脚石,故而……”
到这里,突然停住,嘴唇哆嗦,却是不下去了。
林冲右手紧紧按在木几上,逐渐握紧成拳,道:“哥哥以后如何打算?”
晁盖道:“不瞒兄弟,此次蓟州军兵临梁山,与以往不同。蓟州军与辽军数次交战,无一败绩,可见其战力非凡。高元帅帐下猛将如云,且其中不少人因为当初被宋公明、吴用所坑害而对梁山恨之入骨,我担心这一次……恐怕梁山不保……”
林冲道:“哥哥倒也不必长他人威风,我水泊梁山英雄众多,兵马十万,如何惧怕于他?”
晁盖道:“梁山的确兵强马壮,但若兄弟离心,如何再战?”
林冲哑然,自宋江上到梁山,他就一直被边缘化。特别是上次高俅被捉上山来,不少兄弟都要杀了高俅泄愤。其中最想杀高俅的,自然是他林冲。别人杀高球是泄愤,而他则是为了报仇。但宋江以梁山前程为由,不仅不愿杀他,还对他酒肉招待,太尉长太尉短的卑躬屈膝,只盼高俅回朝后能帮他宋江上几句好话,早日实现他的招安梦想。
梁山上下,只是表面看起来一团和气,其实中间派系林立,各人为了自己派系利益勾心斗角,与官府何异?
晁盖见林冲沉默,他又道:“高元帅此次兵临梁山,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董平那厮,的侄女梁玉,惹恼了他。林教头,当年张贞娘之死,让林教头至今都无法释怀,何况……梁玉还是被董平当着他的面暗杀而死!”
林冲依然沉默,现在他的心中如同一锅煮沸的开水在翻滚不已。董平作为他一向为之不齿,就连李逵,滥杀无辜时他也颇为反感,此时心中忽然有一个模糊的意识,竟然觉得高槛兵临梁山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他心中一惊,自幻觉中醒转,道:“贞娘之死,并不全怪高槛……”
晁盖微微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林冲出这样的话。这么些年来,林冲每每想起张贞娘,便对高槛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林冲出高槛的名字,以前都是“那厮”、“贼人”等等的称呼替代。
林冲的脸上也没有以往起高槛时的那种激动、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失落。
晁盖道:“是我勾起你的伤心事了,但我认为,此事终归要有个了断,否则你这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如何到头?”
林冲道:“原本想在梁山终老,忘却恩怨,却不曾想如今梁山上也是兄弟离心,风雨飘摇。哥哥,若是梁山被破,你又何去何从?”
晁盖慷慨道:“江湖之大,总归有容身之处,明日之事何必多想?”
两人举碗相碰,林冲道:“对,大不了四海飘零,五湖流浪!”
又是一碗酒下去,晁盖道:“林教头,你师兄河北玉麒麟卢俊义,当初宋公明、吴用等人想要设计将他逼上山来,最终却功败垂成,卢俊义不知去向。林教头可知道他现在哪里?”
林冲道:“哥哥知道?”
晁盖道:“他如今也在蓟州军中,为高元帅帐下大将。”
林冲道:“如此来,我这师兄倒是谋了一个好去处……”
晁盖一愣,林冲居然在蓟州军中是个好去处?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两人这一通酒,直喝了一个通宵,一直到亮,两人在歪倒床上,沉沉睡去。
清晨,梁山上果真派人将那几百具尸体搬回,运往山上火化。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梁山也没派人出战,蓟州军也不主动挑衅,仿似和平共处互不干涉一般,出奇的平静。
郓州、济州传来消息,两处的战船已经聚集,新船也在加紧打制。
十日过去,一直平静的梁山忽然有了异动。
这一早,只见湖面上几百艘战船铺盖地而来,远远的便传来阵阵鼓声。
索超、秦明、杨志等人赶紧出来查看,一名斥候前来禀报:“三位将军,贼人自水寨中开出战船三百余,奔北关而来,当中大船主杆上悬挂‘替行道’杏黄大旗,船头挂‘及时雨’宋江、‘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三面旌旗,如今已经进入北关水寨。”
索超闻言,转头对身后校尉道:“起鼓,点兵!”
校尉立即前去传令,不消片刻,营寨中响起隆隆鼓声与金号之声。
杨志道:“宋江亲自来了,看样子是准备与我们大战一场了!”
索超道:“若不是我们的战船还没到,早就杀上水寨去了!”
秦明道:“正是,等了这么些日子,都闲出鸟来了,今日可算能好好厮杀一场。”
三人见关寨大门大开,梁山人马纷沓而出,湖岸边顿时旌旗翻飞,尘土飞扬。不多时,那面“替行道”的杏黄大旗高高悬挂在关寨的寨墙之上,十分醒目。
索超拨转马头,与杨志、秦明向营寨中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