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攀高气不过,“呼”一下站起,嚷道:“怎么?谁说这统一事务的人就该是你?你从来只会躲我身后捡些好处,论起冲锋陷阵,九死一生,你如何能比得上我?你又有什么什么资格与我相争?”
赵当世瞧他脸红身颤,青筋暴起,似要动粗,赶忙也站起来,压他坐下,好言相劝:“拓兄,你的本事,大伙都知道,不说其他,就我姓赵的,第一个服你。”张妙手也连连称是,拓攀高听了好话,情绪方才安稳下来。
穆公淳这会儿说道:“拓掌盘此言差矣,小生之见,高掌盘比起你,有三好,更适合担任这统一营中事务的人。”
拓攀高牛眼翻白,冷笑道:“三好?什么三好?”
穆公淳对于拓攀高倨傲的神情毫不放心上,正颜陈说:“第一好,是摆在明面上,闯营中,支持我家主公的元老宿将占绝大多数,可见军心所向。”
这事没法儿还嘴,拓攀高粗粗喘了口气,犟嘴道:“那是你家主公巧言令色,哄骗了那些糊涂虫。”
“第二好,好在我家主公是老闯王的亲弟弟。老闯王膝下无子,仅有yòu_nǚ一人,我家主公代为掌权,名正言顺。”
论起血缘,拓攀高更无话可说,只是他口上不服:“只听说皇帝死了,皇太弟即位,老闯王是皇帝吗?咱们做贼的人,效仿那狗日的一套岂不是贻笑大方?再说难听点,这闯营,就是大家合伙做买卖的地儿,谁钱多谁就是主事,没听说主事的吃了官司,亏了本,他弟弟还能接着指手画脚的。”
他言语中似对高迎祥不甚尊敬,高迎恩闻之不快,正想发作,穆公淳察言观色,抢白道:“前两好都是事实,拓掌盘所说,强词夺理罢了。”然后不给对说话的机会,立刻接着道,“这第三好,就愈加明显了。拓掌盘与我家主公有嫌隙,各位都清楚,那么现在请看看,是谁首先放下身段,真心发起会谈?可不是我家主公?”说着,扫视在场诸人一眼,“心胸开阔者得天下。楚汉相争,霸王勇猛绝伦,汉王远逊,最终却是楚灭汉兴,何也?汉王宽厚,霸王狭隘而已。”这一句出口时,他已是面对赵当世与张妙手,“我家主公宽容长者,不愿看到闯营同室操戈,所以才布下此会,希望大家能如从前般同心共力,放下仇怨,一起重整闯营雄风!”
穆公淳声音响亮,不卑不亢,所言“三好”亦非虚妄之词,赵当世用余光分明能看到张妙手已经有点动摇不安。拓攀高也是无言以对,低首抚桌沉默。其实,他自己心中对这番话也是赞同大于反对,之所以坚持站在拓攀高这边,纯是因为他明白李自成才是最好的选择。
高迎恩见穆公淳的口舌有了效果,心下窃喜,立马趁热打铁,指使左右兵士将几人的酒碗满上,然后端起自己的酒碗,毅声说道:“诸位,我高迎恩虽然无才无德,但平生夙愿就是希望老闯王创下的这份基业能继续传承下去。咱们兄弟一场,怎能做出自相残杀这般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如诸位不弃,吃了碗中的酒,我高迎恩在此承诺,往后闯营,不是我一人说了算,拓、赵、张三位,自可坐二三四把交椅,与我同阶而论。”
赵当世暗想以高迎恩这种老粗,断然想不出此等说辞,十有八九还是穆公淳教的。若换做旁人,能成为闯营的核心人物之一,当然允之不及。不过,今闯营已非昔闯营,现在赵当世亦非当初的那个不入流的小寇,他的雄心早不是区区一个残败的闯营可以容纳。
换句话说,高迎恩给出的筹码貌似丰厚,但往细了想,对他自己固然大大有利,而对于赵营,却可谓带刺的玫瑰。
如果三人答应,那么对于高迎恩,一来解决了后顾之忧,可以当上“新闯王”;二来顺手还将拓、赵、张三营再次笼络到一条船上,往后应付起官军也会游刃有余得多,着实乃一箭双雕之策。但是反观赵营,势必又将陷入新的泥沼,难以自拔。
一路来风风雨雨,跟了大大小小这么多的势力,赵当世有个感觉非常深刻,就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跟了这样一支凋敝的闯营不说前途渺茫,就自己都有可能随时面临被高迎恩逐步打击、剪除的危险。到那时候,受制于人,就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他故作饮酒,没有理会高迎恩抛出的橄榄枝,因为他知道,有一个人定会先他沉不住气——此人就是这次“双雄会”的主角之一,拓攀高。
在寂静了许久后,他那粗豪的嗓音再一次响起,沛然的中气直震得诸人耳中嗡嗡:“有趣,有趣。高二愣子啥时候也会说这种话了?看来这位穆先生非但是个好谋士,还是个好教师。这番言语教的好,恁地巧舌如簧,都当面撬起墙角了?”
穆公淳板着脸道:“古言‘先礼后兵’,我家主公真心诚意想要凝结众力,振兴闯营,拓掌盘何故不明大势,只为了一己私利,执意改换门庭,致使我营分崩离析?”
拓攀高嗤笑道:“我平素最瞧不起换主换得比衣服还勤快之人,说起改换门庭,比起先生,当真小巫见大巫。”顿了一下,面显戏谑,“哈哈,先生所言‘先礼后兵’,这个‘礼’我看表现得不过尔尔,‘兵’在哪里?是时候亮出来了。”
高迎恩阴着脸道:“拓兄真不给面子,一味要把事情搅黄了?”
拓攀高纵声狂笑:“事情早就黄了,你等再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