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吏作为流官,府、州、县各级都有此职,主掌文移出纳,倘若在县中无县丞,那么典吏亦可代行县丞之政。赵当世来之前就了解到枣阳县无县丞,所以这个褚犀地所拥权力必然不小。
赵营名头甚大,此番来枣阳,不可能不惊动当地的实权派。由此可见,有褚犀地代表枣阳县、苏照代表鹿头店,当地最大的两个实力派便都到齐了。
赵当世更关注的,却是那个姓左的商人。褚犀地与苏照与他同时入内,然而走在最前的反而是无官无衔的他,可知此人背后定然不同凡响。
再听自我介绍,那人名唤思礼,自称是河南许州一家倾银店的掌柜。此言一出,赵当世与昌则玉相顾点头。许州是什么地方?人尽皆知乃援剿总兵左良玉的大本营,他阖家老小都安置在那里,此人既姓左、又从许州来、且备受苏、褚二人尊敬,想来必与左良玉脱不了干系。
左思礼并没有立刻抬出左良玉的名头来,但赵当世哪能不晓事,令左右立刻给三人看座,并顺理成章让左思礼坐在了最上首的座位。
几人略微寒暄,总之离不开热烈欢迎赵当世、为赵营接风洗尘的逢迎。这些空话套话没什么营养,但却是结交前必不可少的礼节。赵当世早已深谙此道,顺着三人的话说了几句,又不失时机开两个玩笑,谈话的气氛立刻变得轻松热络起来。
“枣阳人杰地灵,我军能以此为基,幸甚至哉。”赵当世呵呵笑着道。
苏照忙不迭回道:“赵大人此言差矣。逢此乱世,刀兵横行无眼,我地小而僻陋孱弱,正是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的时节。如今贵军到来,神威广震群宵,便似给我等安了一个护身符,我等从今往后终能高枕无忧、丰衣足食。是以若论起来,贵军到来,实我等之幸才是!”
赵当世脸上微笑道:“苏大人言重了。”心下却咋舌于此人之卑躬屈膝。不过转念一想,这姓苏的距离自己最近,有赵营在侧就像整日有千万把尖刀悬于头顶,为了自保,哪能涎下脸来,吹捧巴结着自己?
褚犀地虽也迎合,但到底没苏照脸皮厚,这时候轻咳一声,将苏照的话截开,道:“赵大人,我县堂尊近日来身体不适,所以这次难来与你相见。还请见谅则个。”
赵当世道:“赵某不过一匹夫,何德何能敢劳动堂尊驾临。改日赵某必亲自登门拜访!”
褚犀地闻言,淡淡笑了笑,轻对他施以一礼。
赵当世心念那左思礼,见他没说话,主动挑起话题道:“左先生,你在许州开店,生意可好?”
那左思礼五十开外年纪,皮肤黝黑、十分瘦削,显出几分老态但精神很好,此时听罢,恭敬
回道:“回大人话,小店小本生意,不好不坏,但能续温饱而已。”
赵当世笑一声“先生太谦虚了”,进而又问:“许州距离枣阳甚远,却不知先生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营中相叙?”
左思礼摇摇头道:“实不相瞒,小人本是来找苏大人办些小事,却是恰巧经过此地,素闻将军神威,所以特来瞻仰天仪。”说着不忘赞一句,“若真是出类拔萃,超凡脱俗。”
一言出口,赵当世不由大失所望。本来,他见了这左思礼,便认定其人此番到来有着左良玉的干系。可是经过适才几次试探,这左思礼却目光闪烁、常常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半分坦诚相见的意思。赵当世摸不清的他的想法,也不好进一步逼问,转看昌则玉,他同样也是暗中抚须,怀有疑窦。
赵当世勉强按下不悦,继续与三人交谈,但又谈了好一会儿,除了左思礼一味逃避、苏照没口子阿谀、褚犀地满嘴客套外没有半点实质性的进展,不禁令他心生厌倦。正打算直截了当,将“左良玉”三个字先说出口,冷不丁瞅见昌则玉对着自己摇了摇头,犹豫片刻,乃道:“三位远道而来,本该扫榻以迎。怎奈营中尚未安定,诸事庞杂,待下次得空,必然发出请柬,邀请三位并县中诸位大人一起耍玩。届时务必赏光。”
三人都不傻,听出话中的逐客之意,倒不迁延,随后起身告辞。赵当世派人取了些金银礼物送给三人,除了褚犀地外,苏照与左思礼皆受之不却。爽快收礼可又不说话,赵当世对那左思礼耐人寻味的作派复增疑惑,数次几乎脱口询问,不过都给昌则玉或明或暗挡了下去。
及至三人离开,赵当世皱眉道:“我看这左思礼有些古怪。”接着又道,“他明明有备而来,怎么到头来却三缄其口,半个字都不肯吐露?”
昌则玉笑道:“主公何出此言?我看这左思礼倒像是个厉害角色。”
赵当世一惊,问道:“竟有此事?我不断问他,他每每虚与委蛇,这些都再明白不过,当真半点诚意也无。难不成,他是瞧不上我?”
昌则玉脸色一正道:“非也,主公天纵英才,谁人见了能不倾心拜服?只是方才主公心中所思全在‘左良玉’三个字上,太也急于求成,因此顾此失彼,忽略了好些细节。”
赵当世愈加狐疑:“何解?”
昌则玉道:“主公注意左思礼有余,却没见苏、褚二人脸上的阴晴。”接着道,“属下细细观察过,只觉这三人之间,未必如表面上一团和气。”见赵当世若有所悟,续言,“以属下愚见,褚犀地似乎与那左思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