盱眙县县衙,当李恪回去时天已是暮色。
李恪自淮水回到了盱眙城后,便径直回了府衙,刚到府衙内院外,便看到了在门边等候的萧月仙。
“妾身拜见殿下。”萧月仙见李恪入内,行了个宫礼,屈膝拜道。
李恪单手将她扶起道:“此处不是外院,并无旁人,仙娘快快起身。”
“谢殿下。”
萧月仙应声站起了身子,见李恪的脸上似有倦色,于是问道:“殿下午后便出,至此才回,腹中可是空了。”
李恪原本还想着治水之事,未想太多,经萧月仙这么一说,倒是想了起来,自己竟是大半日粒米未进了。
李恪笑了笑道:“听仙娘这么一说,本王倒还真是有些饿了。”
萧月仙道:“妾身方才刚在厨内清烩了几样小菜,殿下可要试试?”
“哦?你琴艺如此了得,竟还会下厨?”名冠扬州的琴姬,一双弹琴手本该仔细地很,需得远离庖厨才是,没想到仙娘竟还会下厨,李恪听了自然觉得讶异。
萧月仙回道:“手艺自然还是有的,只是这天底下能叫仙娘下厨的,只殿下一人。”
李恪闻言,问道:“如此说来你今日的肴饌是转为本王一人做的了?”
萧月仙回道:“那是自然。”
李恪笑道:“既是如此,本王必当亲口尝尝,你去将菜端来,送到本王的内室。”
“诺。”萧月仙应了一声,便过去了。
萧月仙的菜看着倒还算是爽利,一盘烩鱼片,一盘清蒸莴笋,又闷了碟羊肉,还配了一壶葡萄酿。
“这些都是你做的?”李恪看着桌上的三样小菜,虽还未入口尝味,但色、香已是上佳。
萧月仙点了点头道:“这些都是妾身亲手做的,叫殿下见笑了。”
李恪摆了摆手道:“仙娘厨艺了得,何来见笑之说。本王此前一直以为你只是琴艺了得,没想到厨艺竟也是如此。”
萧月仙将碗筷摆放齐整,对李恪笑道:“殿下喜欢就好,快些来用吧。”
李恪道:“用饭倒是不急,本王还有要事片刻耽搁不得,你先来为本王磨墨。”
“诺。”李恪刚自淮水便回来,便要研磨用笔,自然是要事,萧月仙闻言便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给李恪研磨去了。
盱眙县衙所用的墨锭乃是寻常的松烟墨,比起在李恪临江宫中的贡墨自然要逊色上许多,萧月仙研磨了墨色稍稍浓稠些也花了许多功夫。
“殿下,这墨不比宫里的,便将就着用吧。”萧月仙研好墨,把纸也铺好,对李恪道。
李恪道:“本王出身军旅,哪有这般多的讲究,能写便是。”
李恪说着,从萧月仙手中接过笔,端坐于书案前,提笔着书。
能叫李恪空着肚子忙活的事情自然非比寻常,萧月仙看着李恪这般端正的模样,心中也很是好奇。
萧月仙作势为李恪揉肩,便靠在了李恪的后背,时不时地瞥向了铺在书案的上白纸,而李恪所书对萧月仙也毫不避讳,故而萧月仙能看的仔细。
“东南各军府统军亲启:今淮南大雨,连日不停,淮水已有决堤之像,淮水若决,必祸延东南半壁,使黎民殃苦,国力疲敝,本王李恪,为免天灾,当行节臣之权,调东南府军来此,修河堤,理水政,凡各府府军,接本王令着,各抽调常备兵力之半数,援驰楚州,若有违者,依军令斩!”
萧月仙就在李恪的身后,看着李恪在纸上写下的一笔一字,脸上虽是不动声色,但心中已是满满的诧异。
她没想到,李恪竟然动了调兵治水的心思。府军治水,这可是她从未听闻过的说法。
一时间,萧月仙还未全然消化掉自己方才看到的东西,但她看向李恪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复杂的味道。
她是萧铣之女,亡国公主,在萧月仙自小的听闻中,唐朝君臣便该是奸诈狡猾,心狠手辣之辈,对待治下百姓,也是如视猪狗,这一些萧月仙也曾毫不怀疑地相信,可当她见到了李恪,现在的她竟开始动摇了。
这天底下,应该没有人比李恪更加能够代表她所痛恨的大唐君臣了吧。
他是皇子,爵封亲王,官拜大都督,既是君,又是臣,他本该是萧月仙最为痛恨的大唐走狗,可每每当萧月仙面对李恪时,她的心里却又生不出太多厌恶。
论样貌,李恪俊秀英气,虽年少,却有着一种说不出,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和淡然。
论为人,李恪待人处事温和,哪怕是面对宫中婢子时也没有太多的架子,反倒和蔼地很,甚至可以在大雨中与他的麾下袍泽岿立其中,甘苦与共。
论才干,李恪少时为质,救关中万民于水火,他文采斐然,一篇上佳的诗作张口便得,一笔书法,更是颇有几分大家风范,至于武艺,更弓马纯熟,比肩军中宿将。
就是这样的人,萧月仙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同那些贪赃枉法、穷凶极恶的朝廷鹰犬划上等号。
地方大都督擅调府军,这是多大的干系,李恪为了缓解淮河水情,竟也心甘情愿地担了下来。
兵权这个东西,向来都是最为忌讳的,李恪出身宗室,天家父子之间便更是如此,这一点,萧月仙自然清楚地很。
李恪调府军治水之举,虽有奇效,但他也担了天大的干系,若是此事闹上了朝堂,免官革职都算是轻的,弄得不好,甚至会丢了王爵和封号,贬为庶民。
李恪虽为扬州大都督,提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