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河堤,若是想修,尚需仔细地将石块泥沙一块块地码上,很要费些功夫,但若是要毁,只需一块不大的檑木和十数把土翻便可。
淮水下游数百里,光是盱眙一段便足够长了,李恪纵然想守,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手。
次日早前,天色还将亮未亮,正是常人一日最为困倦的时候,昨日一日疲累的李恪也尚在睡梦之中,左游仙等人已经摸到了淮水边。
与淮泗之交处的河岸相隔不过三里外,淮水边的一处河坡上,因河坡坡度起伏较大,此处难用农耕,故而平常本就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左游仙带着二十余人已经河坡上忙活了起来。
“快些,快些,务必要在卯时内将这道河堤掘开,免得久了,叫人察觉了。”左游仙站在河坡上,指着脚下还很是结实的河堤,对下面的众人道。
“仙师,我们为何要去决此处的河道,此处的河堤坚实地很,挖着着实吃力。”掘堤人众中一个身着灰色布衫的男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对左游仙问道。
这里的河堤前隋立国之初,隋文帝杨坚在开皇年间为防治淮水水患命人所筑,据今不过二十余年,再加之每岁加固,可算得上是淮水下游段最为坚实的一处了,左游仙一众在此开挖自然吃力地很。
若是搁在往日,有人这般向左游仙问话,左游仙多半会有不悦,可如今苦等十多年的良机终于到来,近日左游仙的心情似乎也比以往畅快上了许多,左游仙竟笑着回问道:“那依你之见,又该去决哪处的河堤?”
灰衫男子回道:“小人听闻前日淮泗之交处的河堤被大水冲垮,楚王昨日方才勉强补上,若是我等去掘那处的河堤,岂非容易地很。”
左游仙闻言,摇了摇头道:“凡事岂能尽如你所言,淮泗之交处的河堤虽是易掘,但那里守备森严,李恪在那里布下了许多人手,你想靠近都难,掘堤谈何容易。更何况,如今大水冲岸,谁都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若是贸然掘了那处的河堤,到时连你我的性命能否保全都是两说。”
左游仙掘淮水之堤乃是为了引盱眙混乱,使得李恪身旁守卫不备,趁机夺取李恪手中的亲王金印和御赐节钺,而不是为了和李恪同归于尽,更不是为了一心寻死路。
若当真淮水之患如市井所传言的那般,淮水决堤之后,谁都难以全身而退,搞不好还会先于李恪丢了性命,如此何益?
不过此处的河坡绝非左游仙随手选来的,也是他仔细堪舆淮河地势,斟酌了许久才选定的。
此处河坡高于平地近半丈,若是掘开此处的河堤便可使淮水顺堤而下,直灌盱眙,到了那时,盱眙城中自然人心惶惶,他们的机会便来了。
“快些,动作再快些,务必要在辰时前将此处河堤掘开。”随着时间缓缓推移,左游仙看着天边已经泛起的一丝鱼肚白,对下面忙着掘堤的众人敦促道。
众人听得左游仙的话,领头的一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对左游仙道:“左仙师放心,一个时辰内,我等必定掘开淮堤。”
辰时初刻,昨日奔忙了一日的李恪也终于起身。
李恪心有淮水水情,起身后,在萧月仙的服侍下梳洗更衣,简单地用了些茶饭,便点了麾下卫率,欲亲往淮水便巡视。
可当李恪带着人手刚到府衙门外时,刚想踏步出门,却看到府衙门外甚至是整个街道之上已是人头攒动的一片,许多百姓手提肩扛,正拿着金银细软往城外奔走。
盱眙城的街道算不上宽敞,人稍多些便会显地拥挤非常,更何况这些来来往往的还有许多牛车、马车,一下子便显得越发拥挤,甚至有些走不动了。
“殿下!殿下!”
正在李恪纳闷之时,李恪的耳边传来了盱眙县令林远图的声音。
“臣盱眙县令林远图拜见殿下。”林远图穿着常服,迎着人流挤到了李恪的身前,俯身拜道。
“林县令,究竟发生了何事,城中怎会如此?”李恪看着来往的人流,心中正是纳闷,看着林远图赶来,他想必是知道缘由的,于是问道。
林远图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回道:“回禀殿下,盱眙城外突然泛起大水,眼看着就要挡不住,淹进盱眙城了。”
李恪听了林远图的话,心头猛然一震,他最先想到的可能是淮泗之交的河堤溃塌,淮水灌入了盱眙,心里一下子仿佛是一方被投入一块巨石的平静湖面,难以平息。
若当真是淮泗之交处的河堤决毁,那便意味着李恪赌上生死安危的一招落败,淮水决堤,淮南被淹,化作泽国,大唐的半个粮仓便算是丢定了,他这个大都督也难辞其咎。
“你可知是何处决了堤?可是淮泗之交?”李恪盯着林远图,连忙问道。
林远图回道:“臣已经遣人去查了,眼下还尚未有人回信。”
李恪听了林远图的话,心里稍稍定了了两分,既然还未确定究竟是何处决堤,事情便还未崩坏到不可挽回的境地。
不过纵是如此,李恪又哪还能等到林远图的人回来报信,李恪再也待不住了,连忙对麾下卫率道:“备马,开道,自后门出城,本王要速往城外查探水情。”
“诺。”大水灌入盱眙,城内百姓混乱不堪,楚王府卫率亦知事态紧迫,当即应了下来。
林远图闻得李恪之言,对李恪道:“殿下,如今淮水恐已决堤,臣以为殿下万金之躯,当先退居城外铁山禅寺,待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