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外面的云姨喝道,“谁?”
那人也不答,径自进了里面来,我朦胧睁眼时,已经被人一把抱住,叫道,“凝霜。”
“宏,”我猛然清醒,惊叫出声,他的身上带着一股夹着青草味的露气,笑得清朗,“凝霜,我回来了。”
我要坐起时,他按住了我,道,“晚上天气凉,你热热的身子别被风吹了。”
他放开我,起身解开身上的斗篷,外面隐约是父亲的声音,低声吩咐着云姨去备热水宵夜,英宏却只是简单的洗了洗,就命他们全都退下了。
他将我拥在怀里,满足的舒了口气,道,“凝霜,终于见到你了。”
我不免埋怨他,“不是说了明天来接我的吗?怎么半夜里摸着黑赶回来,若有闪失可怎么好。”
他将面颊在我的额头上蹭了蹭,“我想你。”
他显然极累了,只简单的说了几句,就响起了鼾声,我被他紧拥在怀里,也不敢动,脑子里只愣愣的听着他的鼾声发着呆,脑子里却是空白一片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的鼾声,我慢慢沉入黑甜梦乡。
天亮了,家里的人知道我今天就要走了,齐聚来抱水轩同我告别,冷不防发现抱水轩外竟然多了五六个陌生的侍卫,而父亲,却只在抱水轩外候着不敢进来,当下全都不明所以。
还是云姨进来,服侍我们更衣洗漱后,端进早膳来,我们简单的用了,英宏传了父亲在抱水轩的小厅里说话,大娘和娘领着家里一并人等进来见我,因为离别在即,她们此时已经知道是皇上到了,全部小心翼翼的不敢大声说话,我的心绪一落千丈,只是强打着精神,跟他们说些欢喜的话。
嫂子捧着一个碧色的小瓶子,羞涩的递到我的手里,“这瓶香露是我哥哥在西域时得的,五妹莫嫌弃。”
我笑着谢了,道,“我出宫匆忙,身上没带什么好东西,倒没什么能送给嫂子的,实在是太过无礼。”
二姐一见那瓶子,当下就笑道,“嫂子可真是舍得啊,当初我想要一滴都不肯的,你自己也舍不得用一次,竟然就这么整瓶子的给了她,看来,大哥可真是要飞黄腾达了呢!”
此话一出,嫂子的脸腾的就红了,大娘最不待见的就是她,当下一瞪眼,喝道,“你说的什么?娴主儿面前,一点规矩也没有么?”
又对二娘斥道,“你也该多教导了。”
二娘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很是难堪,却又不敢回嘴,只得拿二姐撒气,连声的斥骂着。
二姐虽不服气,却也不敢吭声了,只恨恨的将头扭向窗外,娘见实在不像样,忙止了,我却对这瓶香露好奇起来,拔开盖子欲看究竟,盖子方打开,就有一股清冽的冷香扑面而出,极是淡雅清新,神秘幽远如身在一个极安宁的地方,闻的人,连心都淡了。
“这是什么香味儿,我竟是从来都没闻过呢?”将盖子盖好,那股香气竟许久不散,似幽若无味,不经意间,它却又在鼻尖回绕。
嫂子见我喜欢,浅笑道,“在西域,有一种极罕见的花,叫做那兰提花,此花香气极其诱人,一旦花开,四里八方的蜂蝶全都会被吸引过去,,因此,此花的香气被尊为花中之王,这瓶香露就是从此花上采集得来,哥哥去西域时,偶然得了,就给了我,我容颜粗陋,用这样好东西,也实在是浪费了,五妹仙女样儿的人,用着倒正合适呢。”
一席话,说得我脸红起来,只扯了大哥不依,“你看看你的娘子,这是存心臊我呢。”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嫂子也笑了,又道,“这瓶子里装的乃是极浓的精露,要用时,需用竹签蘸出一点来,用少许水调和了,只要一两滴,粘在衣衫上,极是淡雅清香,经久不散,”她顿了顿,又笑道,“若是取一滴香露放进蜂蜜里,那才叫好玩呢,周围几里的蜂蜜全都会被吸引过来,傻傻的围着打转儿,几天不得散呢!”
“竟有如此神奇么?”我惊异起来,忍不住又打开盖子深深的吸了一口,娘笑着道,“你们瞧瞧,还是小时候的性子呢。”
屋子里笑语嫣嫣,我一时竟忘了身在何处,帘子却忽的一响,云姨忙忙的进来直摆手,道,“皇上来了,除两位夫人外,女眷们快回避。”
众人忙了起来,因只说女眷们回避,三位姨娘和嫂子们,全都退到了屏风后,娘和大娘带着三位哥哥跪下接驾,我莲步轻摇,迎到门口去。
英宏大步进来,挥手让地上跪着的人平身,拉起我的手,道,“凝霜,你准备下,我们马上走。”
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候了,我的心黯然沉沦,唯有对着他一笑点头,娘和大娘带我进了内室,依旧换上我来时穿的那身侍卫服,娘替我拢好风帽,眼红欲泣,大娘正帮我理着斗篷上的穗子,见娘这番情形,忙阻拦道,“妹妹可千万不能哭,家人出行时,亲人落泪是大不吉。”
娘生生的忍住,大娘帮我上下看了几遍,见收拾的妥当了,这才牵着我的手出来,她叫娘不要哭,自己的眼睛却也红了起来。
英宏见我收拾好了,微笑点头,转身对娘安慰道,“凝霜在宫里,自有我照顾,你只保重好自己的身子,莫让凝霜忧心,就可以了。”
我愣愣的看着他温言软语的宽慰娘,虽只是廖廖的几句,但以他一个堂堂至尊,已是极难得了,心下不由感激,看着他的眼里,亦多了几分温柔。
我被他牵着手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