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周天说的孩子话,全都忍俊不已。夏侯破拍着周天的脑袋,佯怒道:“呼衍将军十一岁得剑神真传,是以横扫盐泽立下赫赫战功,多年之后方才登上鄯善大将军之职,他当年也无非是从小卒做起,战场之上无不听从调遣,这才有了后来的成就。你想建功立业,恐怕还是要再等几年。这次出使龟兹也没你的份,你这属于不听军令,擅自做主,按军法当重责。跟我回去,免得到时候皮肉受苦!”
周天把嘴一撇,满不在乎,大声道:“我不回去,就算班伯伯要责罚我,我也领了,又能如何?”
任夏侯破又扯又拽,只是不动。
“岂有此理!”夏侯破也不会带孩子,见周天不服管教,一时恼怒,便要动手打他,只是又一想,他毕竟是陈瑕托付给自己的,不是亲生之子,若是打他又觉得不忍,手举到一半,再一看周天吓得紧闭双眼,头却高高扬起,丝毫不肯退让,明明怕疼,却任打也
要跟着去龟兹。夏侯破的这一巴掌终究没有落下来。
最重要的原因,还不止于此,原来那周天原本姓王,父亲王植当年镇守伊吾卢,而那时夏侯破是焉耆国的辅国候,被匈奴胁迫,攻打伊吾卢,两军交战,刀剑无眼,那王植正是被夏侯破一刀挥于马下。周天尚且年幼,不知内情,可夏侯破自己心知肚明,他虽然照顾周天起居,实则是周天的杀父仇人,对周天本就怀有愧疚之心,因此这几年来,不但把一身本领传授给周天,还对他宠溺有加,哪曾动手打过他一次?
周天也是聪明绝顶,自幼就受混世鲲鹏江浪的指点,因此于武学方面早有根基,跟夏侯破学艺更是触类旁通,进境非凡。夏侯破见他资质甚高,欣喜之余却也不由得暗暗担心,有朝一日,他知道我是他的杀父仇人,会不会来找我报仇,可转念一想: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更何况父仇不共戴天,就算周天有一天知道真相,要取我性命,那也是理所当然。我又何必对他藏私,倒显得我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不是英雄所为。
此刻,他怔怔看着周天稚嫩的面庞,依稀便有其父当年的影子,一时心中百感交集,最终那一巴掌没有打到周天,却狠狠地扇在自己的脸上,“小天,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对得起你哥哥?你叫我如何是好?”
田虑在一旁忙劝道:“夏侯将军息怒,周天也算不小了,成日里困在都护府内,无所事事,自然烦闷得很,叫他提前见见世面又有何不可?此去龟兹,只为调兵,并无什么干戈,料想无事,不如就叫他跟我前去,沿途我自然悉心照料,将军大可放心。”
夏侯破一声长叹,“当年我铸成大错,…现如今有了将功补过的机会,怎可一错再错?”他说的是对于周天的愧疚,周天自然听不出来,他望着周天,颤抖着说道:“周天不能有失,不然的话,我这心里…”
他又看了一眼周天,终于还是把那个秘密咽进肚子里。只说道:“我不能再对不起陈家和他…”
小雀不明所以,心里觉得这夏侯破实在麻烦,一把将周天揽到身边,“他是陈瑕的弟弟,和你又有什么
关系,既然人家不想在都护府,你又何必阻拦?我不也是偷偷跑出来,好几年了,还是安然无恙,你又担心什么?小天,你别怕,嫂子给你做主,带你去龟兹!”
她满身酒气,又是一路风尘,几个月都没洗澡了,加上人又胖,所以周身上下酒气混着汗味,那味道可想而知,周天闻到,只觉得头晕目眩,捂着鼻子把她的大手推开,“你是谁嫂子?我可不认得!”
夏侯破也是哭笑不得,“小雀姑娘,这是要出征的,你可不要胡闹。”
周天朗声道:“我就知道这次龟兹借兵,回过头来,就要攻打焉耆,你曾任焉耆国的辅国候,所以就百般阻挠,我看你居心叵测…”
“你胡说什么?”夏侯破吓得虎躯一颤,这种话可不能乱讲,一旦传扬出去,班超若是降罪,他也无话可说。更何况此等军机大事,就更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出,周天年幼不懂这其中利害,夏侯破如何能不知?赶紧喝道:“这话是能乱说的吗?若是有人要
刻意陷害于我,到时候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天吐了吐舌头,“谁叫你要带我回去?”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田虑把脸一沉,“将军,你若果有此心,莫不如现在就回焉耆。当年陈睦、王植战死伊吾卢,虽说罪魁祸首是匈奴优留小儿,但焉耆、危须、尉犁等国皆为帮凶,班大人与陈大人交情匪浅,西域都护府又代表我大汉朝廷,于私于公,也要平灭焉耆等国,所以此仇必报,谁也不能阻挡,对此焉耆国王广也心知肚明,就算你现在回去焉耆,也挽救不了什么的。”
夏侯破闻听此言,如惊弓之鸟,冷汗涔涔,赶紧抱拳说道:“田大人何言无忌,岂能当真?我夏侯破忠肝义胆,拳拳报国之心来投西域都护府,几年来,不说汗马功劳,也每每身先士卒,何来再回焉耆之说。纵然当年我贵为辅国候,可自投汉以来一向安分守己,为西域都护府尽心尽力,也并未越雷池半步,如今大人凭周天信口开河的一面之词,妄加猜测,便要陷我于不义之地,是何道理?”
田虑冷笑了三声,并不理会。一旁齐衡见风使舵,笑道:“要是以往,将军自然可以置身事外,但这次要攻打焉耆,就另当别论。你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