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夜深人静,只有大漠的风声从驿馆上空里掠过,呼衍洁就关在驿馆后面的马棚里。这个时候,已是深夜,那些汉人都已经在庆功宴上喝得酩酊大醉,这里无人看守。
呼衍洁被人用手铐、脚镣拴住四肢,关在一个囚车木笼里。现在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出不来。而班超居然没有派人看着他,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不过呼衍洁转念一想,一切也是理所当然,这个时候,匈奴使者肯定全都死绝,而国王多半已经答应与大汉结盟,自己的生死再也不重要。这边已经得罪了匈奴人,鄯善唯一的出路就只能投靠大汉,所以班超有恃无恐,国之兴亡,又岂能因个人恩怨而左右,就算我呼衍洁现在出去,把那些汉人全都杀光,也于事无补,班超也知道自己是不会那么做的,因为这么做了,鄯善就为孤立,国王不可能得罪完匈奴,又去得罪大汉。那班超有勇有谋,当初还真是小看了他,大汉有这样的良臣,的确不是我呼衍洁可比,这一次输得心服口服。
既然如此,就只能等到天亮,由国王出面低三下四地向汉使求情,才能放我出去了。
一想到自此后,故国就要沦为大汉的附属,呼衍洁不由得黯然神伤,他瑟缩在木笼里,抬头望着头顶的明月,见浮云迅速掠过苍穹,遮住了月光,似乎有大风沙就要到来,他不禁一声长叹。大漠夜里的温度比白昼更低,呼出的空气化作一团白雾,在铁链上瞬间就凝结上了一层白霜,同时也迷蒙了呼衍洁的眼睛。
雾气之中,两个瘦小的身影一前一后正向这边跑来。呼衍洁定睛一看,却是陈家的那两个娃娃。他心中不禁冷笑:这两个小鬼深夜至此,莫非是来作死的?
再一看,前面的小孩手里提着一张小弓,顿时心头火起,自己的一只眼睛就是被这两个娃娃给弄瞎的,班超是大汉的官员,既然已经与我主结盟,我是不能得罪。但是你手下陈睦的两个儿子自己跑来送死,可就怪不得谁了。
呼衍洁阴沉着脸,看那两个小鬼还真的就径直走道了囚车前面。离他不过三尺多远,陈瑜举着弓,说道:“呼衍洁,我知道你力气大,但是再大你也出不了这个笼子。跟你说个明白,今天你刺伤我爹,我就来给他报仇,射瞎你另一只眼!”
呼衍洁大怒,连一个小小畜生也来欺辱鄯善国的前将军,当真是虎落平阳了,他冷哼一声,骂道:“小畜生,你好大的胆子!我不能杀班超,难道我还不能杀你?”
陈瑜喝道:“怕死我也就不来!”说罢一箭射来,呼衍洁岂能给他射中,尽管距离很近,但呼衍洁反应却快,把头微微一侧,一张口就把来箭叼住,跟着再一甩头,那枝箭竟然飞了回来,打向陈瑜。
他以口发箭,力量并不大,以陈瑜的身手本来可以避开,他却不躲不闪,将肩头迎了过去,那支箭噗哧一声,扎进肉里,半寸多深,陈瑜按住肩头哎呀一声,摔倒在地。
呼衍洁哈哈大笑,“小畜生,不自量力!还不滚!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说罢怪叫一声,扑向木笼的门,陈瑜大骇,以手撑地,倒退了两步,好在呼衍洁手脚都被铁链吊着,不然他的手多探半尺就能将陈瑜抓住。
此时陈瑕追了上来,将陈瑜拖开,“哥哥,不要紧吧。”
陈瑜却冷哼一声,“不要你管!”
陈瑕满脸委屈,“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陈瑜道:“你不肯帮我的忙,害我差点被他杀了。这就是你对不起我的地方,我也是为爹爹出气,你箭术那么高,却眼睁睁看我送死,还讲什么兄弟之情?”
陈瑕不善言辞,哪里说得过他,只好说道:“我哪有,这不是来了吗?”
陈瑜把小弓塞到他手里,“你帮我射瞎了他,我就和你重归于好。”见陈瑕还有些犹豫,便又说道:“不帮我就算了,叫你杀个坏人有那么难吗?”
陈睦愁眉苦脸,“但是……但是我也不知道他是好人坏人。”
陈瑜道:“我说是坏人,就是坏人,你是不是不想帮爹,不想帮我?要不然你就是不信我。”
陈瑕这才站起身,慢慢地举起弓对准呼衍洁。呼衍洁冷眼旁观,毫无惧色,口中咒骂道:“小畜生!来呀!”多余的话却不多说,他心中暗想:等你的箭一射到,我就用手接住,反手一打,就取了你的小命,就算明天班超问起,也是你们要害人在先,我也正好报了一箭之仇。
陈瑕刚要发箭,陈瑜却又把他拦住,“慢着。”
“不用射瞎他了吗?”陈瑕心中一喜,问道。
陈瑜也不理会,对这呼衍洁诡异一笑,“将军,之前就是我弟弟射瞎了你一只眼睛的,你肯定很想报仇吧?”
呼衍洁眉头微蹙,“关你鸟事?”
陈瑜又笑道:“想就说想,有本事你出来杀了我们啊。”
呼衍洁扭头看看捆在手脚上的铁链,骂道:“狗一样的畜生,要射便射,啰啰嗦嗦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陈瑜见他出不来,用手按住陈瑕的肩头,说道:“将军,别说我不帮你,你的仇人就是他!”话音未落,左手夺回陈瑕手中弓箭,右手猛击一掌,竟把陈瑕推向呼衍洁。
陈瑕猝不及防,一头就撞到木笼上,呼衍洁哪会放过这个机会,单臂一探揪住陈瑕的头发,手腕一翻就将他调转过来,左臂死死锁住陈瑕的脖子。陈瑕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