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悬在漆黑的天幕,连星星也看不到了。
浓雾散去,月下的大鲜卑山格外苍凉肃穆。陈瑕拖着疲惫的身子,步履蹒跚地不知该前往何处。他极目远眺,尽管月朗星稀,可远方依旧是无边无尽,看也看不透的黑夜。
此时他孑然一身,除了万毒指环和胡古留下来的医书之外,已然一无所有。他从天山下来的时候,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可是步履轻盈。经过了这一番游历,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他却觉得万分疲累。空空的行囊一如那颗空空的心,陈瑕就觉得这身子如此累赘,夜一般的沉重。
人世间的事是如此无常,朋友成了仇敌,爱侣变为路人,这变化如此之快,陈瑕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慢慢地,他走到梅丽丝的坟前。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照在“恩师梅丽丝埋手之处”那几个字上,山风袭来,山间的松树呜咽作响,陈瑕的影子遮挡着坟头上的白雪,叫他看不清坟头旁几株凌乱的衰草,而那墓碑上的字又是如此清晰,清晰得如同梦境,真实得宛若虚无。
陈瑕望着那墓碑,喃喃说道“姑姑,你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是不是所有人都要死去?如果是这样,又为什么一定要出世?我这一辈子,应该怎么去活?”
生与死,是一个永恒的疑问,没有答案,不管人在匈奴,还是在大汉,抑或隐居世外,终究要面对死亡,人,无处逃遁。
陈瑕从前根本不会考虑这些问题,可如今他是那个长生不死之人,而却要不断地去面对别人的死亡,而很多人又都是因他而死,陈瑕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心情。他终于发现,死亡是一件很严肃且残忍的事情。
就算梅丽丝此时从坟里跳出来,也无法告诉陈瑕到底应该怎么去渡过余生。她只会告诉陈瑕,复仇,杀人,接任掌门,接任教主,然后怎样,梅丽丝也无法知道。因为她的生命终究有限,她所有的愿望,只能在今生完成,可陈瑕呢?有无数个“今生”,没有人可以指点陈瑕。
“姑姑,你到底在哪里?”陈瑕一声长叹,看了看那部医书以及万毒指环,忽然他觉得如果就这样加入万毒教或许也不错。“如果我学会了胡古的《悬壶全录》也许可以帮助更多的人,那样是不是就可以恕我在大鲜卑山所做的错事?”
他正在胡思乱想,身后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我在这里!”
“姑姑?”陈瑕微微一愣,马上就觉得不对,姑姑是个女的,怎么说话的人是个男人?他立即警觉起来,回身问道“是谁?鬼鬼祟祟,有种的给小爷出来比划比划。”
那男人说道“他娘的,你老子要是能比划,就不用在这冻了一天一夜啦!”
陈瑕循着声音望去,见雪地里有一块凸起,紧走几步到了近前,单臂一探,将雪中之人拽起,借着月光定睛一看,却是江浪。
他这才想起来,那江浪被大巫仙展红绫封住穴道,居然在这冻了一整天也无人知晓。那展红绫果然非同小可,寻常人点穴,个把时辰血脉一通,便自行解了,再厉害点的,也无非是个时辰穴道自解。可江浪一大早就被点住,此时天都快亮了,居然还是动也动不了。足见展红绫内力之强,实非他人所能匹敌。
也是江浪倒霉,被展红绫临走时的一股劲风吹倒,之后陷入一个雪坑之中,陈瑕来的时候,根本就没发现他,他自己也是又累又困,就趴在雪地里睡着了,要不是陈瑕自言自语,把他吵醒,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得救。
此时他浑身是雪,脸也冻得煞白,从雪地里一被挖出来,和一个雪人相似。陈瑕一见他,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陪在自己身边,他一把搂住江浪,对着他的额头亲了一口,“乖徒儿,想不到我还有你啊!”
江浪气呼呼地说道“臭小子,你干什么你?你疯了吗?还不给我解开穴道。你爷爷都快冻死了。”
陈瑕这才给江浪推宫过血,忙活了半天,那江浪还是动也动不了。“巫仙的手段太高啊,以我的功力……暂时解不开呢?不应该啊?”
江浪骂道“废话,老子都快冻硬了,你当然解不开穴道,还不带我去个暖和点的地方,血脉一通,穴道自然就解了。”
陈瑕点头道“对,对,对……”
这里是田碧恒的军营,人虽然全都死了,可是帐篷还在。独孤父子离开时走的匆忙,不少军需之物也都没有带走,“那我带你进帐篷暖和一下,再生一堆火。”
伸手要拉江浪的胳膊,江浪又大叫道“不能动,不能动?”
陈瑕一愣,“为什么不能动?”
江浪解释道“傻小子,你有所不知啊,我在雪地里这么久,胳膊、腿、耳朵全都冻成冰棒了,你小子没轻没重,要是一碰,没准就碎了。”
陈瑕吓了一跳,“那该如何是好?”
江浪道“你先用雪把我搓热一点,然后得扛着我进帐篷避寒。”
“如果说大鲜卑山,真有雪怪的话,我看不是墨奇,而是你江浪了,你就是雪怪啊,浑身煞白,真的和怪物相似。”
“少废话了,你自己这个鸟样,愁眉苦脸,还有心挖苦我,你再不快点,我死给你看。”
陈瑕笑了笑,依言照做,先在旁边生了一堆火,再用雪水给江浪手手脚脚搓了半天,师徒二人忙了大半夜,天都亮了。
好在江浪有“七煞印绶”护体,尽管经脉全都冻住,可只要他穿着这件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