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的院子,紧挨着大门的地方,是一个青竹搭出的小棚。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宽大的窗外就是湖水。
清晨七时一刻,从漏中流下的水,慢慢注满了蒸锅。刚好七点一十六分,小道士透过窗口瞄了一眼挂在亭子里的钟表,炉火在锅下冉冉升起。七点二十,小道士在橱柜中拿出了三只小小的蛋来。慢慢丢进即将煮开的水中,在最后一枚蛋没入水里时,水便骨碌碌地开了。小道士继续从橱柜中拿出一个月银色的小包撕开。鹅黄的粉末全倒进了旁边一个透明的水杯中。
七点二十三分,锅下的火苗忽然熄灭。小道士拎起锅,把正咕咕冒泡的开水,注入了水杯。最后一滴水从锅里流下,三枚蛋刚刚滚到了锅沿。拎起水杯,从锅中拿起三枚蛋。小道士在正对着窗口的桌边坐下。
每天这个时候,他总是坐在这个位置开始吃早餐。
他喜欢慢慢地剥开蛋皮的感觉。如果凑巧又能一次把一只蛋的皮,完整地剥下来。他一天都会非常开心。窗外的湖面,已经开始泛起粼粼地波光。今天第一束阳光,已经绕过屋后的小山照进了湖面。
虽然只要不是阴雨的天气,他经常看到这样的画面,可小道士还是会不厌其烦地看着。看得很认真。和当年老道士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时,一样认真。他早就已经可以和老道士当年一样,不用低头看着手中的蛋。就能够把它完全剥干净,有时候还能完整地把整个蛋壳都剥下来。那真的是一个很需要技术的手艺,老道士当年就是仔细地看着手中的蛋。也没有几次能够把蛋壳完整地剥下来。
今日此时,看着窗外粼粼波光,小道士觉着手中的蛋壳只差最后一步,又能完整地剥下来了。他能够感觉到那些已经剥下来的部分,还好好地和蛋上最后一块壳紧密地联系着。
忽然,他眨了一下眼睛。虽然他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向手里的蛋瞄过一下,可是在他眨动眼睛的时候,手却动了。已经快要剥光的蛋,几乎完全露出了它洁白的身子,可是这时它却从小道士的手中滑落,连在蛋上的壳瞬间从蛋上扯了下来。
小道士静静地呆坐在椅子上,眼睛瞟也没有瞟一下,已经在地面不知道滚了几滚的蛋。他突然对着掉落在桌面上的蛋壳,裂嘴笑了笑。“都这样了,你还是那么完整。”他盯着桌面,连成一体的蛋壳,注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看来今天吃不成啦。”他慢慢地叹着气,对着还摆在桌上的水杯,和剩下的那两枚蛋喃喃自语。“回来的时候,你们就会凉了吧?”他慢慢站起,缓缓走进院子里。走进后面的大厅中,拿起摆在桌上的青柄银丝的拂尘。对着已经空无一物的桌面,深深地一揖。
还是白衣飘飘的长袍,只是人已非少年。
看着眼前恍然若悟的街巷,小道士在街角停下了脚步。那眨眼的一刻,他已经锁定了威胁的来源。只是看着眼前这片,几百年来已经变得越来越大的红色标识区,他有些犹豫。
老道士的警告,言犹在耳。当年那些在这里厮混的少年时光,也都历历在目。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涉险。
现在不是老道士还在身后的日子。是自己已经成为了那个身后,要是遇到不能脱身的险境,自己答应老道士要守护这里的话就成了空。可是直觉里,他感受到了那个隐隐在这片红色标识区蔓延的东西的威胁。
这些天自己对那些危险标点的监视,被攻击了好多次。就在昨天,刚刚有一个被人动了手脚。今天就有人大咧咧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跳出来。这其中的用意,小道士不得不深思。这即使不是一次示威,也肯定是在试探自己的反应吧。
安稳了这么多年,那些熟悉老道士的家伙,恐怕都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吧?现在又是一波新人开始闯世界的时候了。想的越多,小道士发现自己越是没有办法做出决断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为什么老道士经常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哼!我才不会变成你那副样子呢!”小道士冷哼了一声,让人难以明了,他究竟是在向谁发脾气。“不管是谁,既然敢来惹我,那就要做好挨揍的准备!”下定了决心。小道士根本无视,在他的脚步刚刚踏上那片标识红色的区域,就已经炸开的那个青柄银丝拂尘。
这片区域似乎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发生变化。除了地面累积起的尘土更厚了点,走过各个关口时吱呀吱呀地叫声,时时在提醒着小道士,它们的年头已经够久了。小道士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有些关口的堵塞,即使是小道士不停地挥舞起拂尘,也是艰难通行。他那身洁白的法衣,已经被扬起的灰尘,浸染了一块一块的污渍。这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不要让我找到你!”小道士不停地嘀咕着这句话。
气愤并没有让小道士失去理智,在一息走过了百万个关口后。小道士终于发现了一些有人经过的痕迹。虽然这些痕迹都极为地轻微,可是它们终究还是没有逃过小道士的那双法眼。
“很聪明啊!”小道士撩起衣袍,在一个尘土稀薄的关口点,慢慢蹲下。手中的拂尘在他向空中甩起时,一根根的银白色丝线,瞬间炸开。变成了一把像悬浮在空中的雨伞,也许更像是一颗蘑菇。
本来昏暗的空间,以变成蘑菇形的拂尘为原点,无数的光点好像在唰的一声后,飞快地向四面八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