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华然思及白罗刹,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那些时日自己被追踪,苏长言重伤在床,只有白罗刹一个人还有行动力。她多次或背或抱着自己躲藏,晚间必要把自己放到安全的位置才回去照顾苏长言。
在空闲的时候,也会与自己闲聊,讲讲江湖见闻,问问雷云原的风物。
自己虽然年已二十,但是在父亲的庇护下,从未出过雷云原。与白罗刹交流之后,发现天地之大,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在等待自己。
讲述自己冒险旅途的白罗刹,整个人熠熠生辉,即便是那道疤痕,也同样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她讲了很多故事,但没有讲过过去,也没讲过右脸的疤痕。
左脸是那般完美无瑕,右脸却遭到如此无情的残害,还能以这样积极乐观的心情行走在江湖间。无视众人厌恶的目光,独自悠悠行走。
她只说了曾在西漠看过壮丽的山河,斜阳辉辉映射戈壁,驼铃阵阵跃过沙漠。却丝毫不提独挑漠河十三匪,把他们的头颅尽数挂在西漠城的城门口,被西漠百姓所敬仰的壮举。
她只说曾在南岭穿越数座山岭,彩蝶翩翩旋飞起,百花盈盈齐绽放。却丝毫不提在南岭曾被邪巫所擒,拼得浑身浴血,方杀死邪巫,还南岭巫族一片太平之行径。
她说了许多,在她眼中,只有江湖美景,对酒当歌,仗剑鸣不平。她似乎毫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只做正确之事。
白罗刹,的确不愧为江湖第一女侠。
但她曾那般细心照顾过自己。
长这么大,从没有被人这般照顾。雷家少主,况且是天赋中上的少主,要达到一流的水平,付出的努力比别人多的多。
母亲每次看到自己遍体鳞伤的回来,只能偷偷抹泪,碍于父亲那边,不能亲自前来,只能着人送药看护。
人生中第一次被这般照顾,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子,真是奇妙啊。这白罗刹虽然面貌狰狞,却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对待朋友格外照顾。
也许自己与白罗刹维护的众多友人,没有丝毫差别。但是,雷华然打心底很感谢她的照顾。
雷华然没有发现,此刻他的心里已经种下了一颗种子,也许有一天会发芽。长成藤蔓,紧紧地缠绕在心间,盘踞不下。
也许随着时间流逝,自始至终,也只是一颗种子。只是少年时期的一段美好投影罢了,然后便忘记了,种子也就彻底坏死,消失了。
兄妹两人,各有所想,彼此之间陷入了沉默。
但是沉默,终归不能解决问题。
雷华裳说道:“可是哥哥,他不喜欢我了。”
雷华然一时之间有点懵,按理来说,苏长言和妹妹的接触自己全程在场。这句话说得好像曾私定终身过一般?
“哥哥,我不想见他了,至少此刻不想,我们先走吧,好不好。?”雷华裳握着雷华然的手,用娇软的语气恳求道。
雷华然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拗不过自己妹妹。他此刻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当然他也许并没有错过什么。因为妹妹是他二十年来最亲近的人。
他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哥哥这回为了你,做一回小人吧。”
雷华裳知晓,只要她一恳求,哥哥必然是会答应自己的,况且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完全不违背哥哥做大侠的信念。
“哥哥,他们久等我们不回去,也会下来的,到时候就会发现这里了。况且他们带着月家后人,也不会有事的。”
“嗯。”雷华然有些焉焉的。
雷华裳既然目的达到,也顾不得许多,便拉着哥哥一起跳下了水缸。
待两人跳了下去半晌以后,白虎喃喃自语道:“刚刚我好想睡着了,这倆娃子已经走了吗?我似乎有事情忘记吩咐了,管它呢,等他们出去了便知道,我再睡个回笼觉。”
*
祭坛边,白罗刹和苏长言二人,久候雷家兄妹不至,却也没有过分焦急。
若无所得,必然早早上来,若有所得,那自然稍慢一些。
一直到了夜晚,暮色降临,四周没了树木的遮蔽,终于第一次在玉竹林中看见了完整的天空。
夜晚的星空特别的明亮澄澈,一颗颗星辰坐落在夜空之中,像黑色的画布上不小心洒下来许多荧光的染料,虽是无心之失,却成就了一副天然的画卷。
似乎好久没有这样坐着静静的欣赏夜空了,白罗刹看着夜空思索着。可惜身边是这个人,白罗刹回头看了苏长言一眼。苏长言也恰好抬头回望她,眸色深沉,给人一种沉静安稳的感觉。
白罗刹突然觉得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一时气氛似乎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像夏日里躺在树荫下的闲适,像秋日里伏案的慵懒,也像那一年上元节灯会上一眼看到小兔子灯的喜悦?等等,自己在想什么。白罗刹咽了一下口水,有些犹豫,但仍是主动打破了眼前静谧的气氛,说道:“他们去了一天了。”
“他们应该不会回来了。”
“啊?”
“他们应该已经回去了。”苏长言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既然找到了回去的路,为什么……”说到一半,白罗刹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可笑。本来就觉得两人主动提出先行一步有些可疑,但是此刻若是他们先回去了,倒也觉得他们的行径正常了些许。
遇险了,自然无法回来。但若是找到了回去的路,那也无需回来。
只是白罗刹心中想着,终有这些时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