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熟悉的面孔稚嫩美好,笑容甜美,一如初见。
待在云月身边许久,他自以为已经摸清了她的思绪和野心,正因如此当初他才敢算计云月一步一步按照他的想法前行。
后来他果真寻到了落儿的消息,重新执掌邹家,一切都随着他的计划进行。多少个夜晚,他想起这些不禁沾沾自喜,得意洋洋。
可是现在生死关头,在烛九阴亮如白昼的光芒里,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忽然变得模糊,他看不清楚,一点儿也看不清楚。
原来是他狂妄自大了,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眼前自己宣誓效忠的人。
邹松连连后退几步,想拉开与云月的距离。
她依旧笑着凝视他,仿佛她的眼里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她说:“不要怕,这是你的选择,应该勇敢去面对。”
是了,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威胁她、投靠她、利用她都是他的决定,没有人逼他。
他自嘲般笑了笑,转过头看向盛气凌人的烛九阴的肚子,目光倏然变得柔和。
没关系,至少她帮他找到了落儿,一切都是值得的。
长长吐出一口气,邹松如释重负,对着云月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执剑飞身义无反顾地冲向了烛九阴。
少女似乎没想到眼前的男人不仅痴情而且傻,居然不怕死。她抿紧唇,娇嫩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送到嘴边的食物哪有拒绝的道理,更何况刚刚经过一场大战,烛九阴张大嘴巴毫不客气地一口吞下了邹松。
少女惊愕,神情中竟有一丝惋惜。
“怎么?你可惜他?”云月理了理身上的斗篷。
少女抿唇不语,幽深的目光直愣愣看着她。“你是谁?”
云月叹息,清澈柔和的凤眸溢出悲天悯人的忧伤,答非所问道:“你为什么要挖空枫山饲养烛九阴?你可知烛九阴生产后,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
会死很多人的。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少女肃然,“可是我必须去做。”
明知道后果很严重却一意孤行,枉顾瑞州众多百姓的性命,不可饶恕!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们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云月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毁掉她父亲用生命守护的瑞州。
父亲……
想到父亲云峰,云月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下惶恐不安,面上她却淡然一笑,“呵!每个人都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但绝不能以牺牲无辜生命为代价。你害死了叶吟落,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午夜梦回,你难道不会做噩梦吗?”
面对云月的指责,少女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你以为我想吗?我是身不由己,要不是云氏,我怎么会纵容阿九伤人。”
云氏,云氏……
两年前云峰战死沙场,两年前叶吟落失踪,两年前烛九阴出现在枫山。这些难道只是巧合吗?
“是你们害死了云将军?”云月努力压制内心的震撼和迫切,一字一句缓而慢地问。
少女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他发现了阿九的踪迹,想将我们一网打尽,所以、所以我们不得不除掉他。”
那样单纯的一张脸上充满了无辜和歉意,任谁看了都会心疼怜惜,然而也是因为这张脸她的父亲和叶吟落纷纷惨遭不测、死无全尸。
肆意谋夺他人宝贵的生命,竟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云月只觉心力交瘁,无言以对。
缓缓闭上眼睛,父亲高大威猛的英姿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是父母唯一的孩子,自小受尽宠爱。每次父亲回家都会笑着抱起她举得高高的,然后不厌其烦地问“喜不喜欢爹爹”、“想不想爹爹”,慈爱温和的模样与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判若两人。
在她的记忆里,父亲一直很疼爱她,用尽一生的心血呵护她。
父亲、父亲……
淡淡的泪痕滑落眼角,云月哽咽着,心如刀绞,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沈唯!我不会放过你!”
前世今生,累累血债,不杀她,她誓不为人!
少女猛然一惊,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云月气极反笑,手腕翻转,多了一个鸡蛋大的乳白色的光球。
看着沈唯惊慌失措的样子,她冷冷一笑,“今天便是你的死期!”说罢,她将光球扔向了对面的沈唯。
“不!”
烛九阴护主,挡在了沈唯的面前,哪曾想坚硬冰冷的鳞片在碰到光球的那一刻瞬间被点燃,火势汹汹,快速蔓延至全身。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怎的,但听几声“刺啦刺啦”怪响,烛九阴的肚子被人从里面划开了一道大口子,紧接着一个鲜血淋漓看不清容貌的人慢慢爬出来。
他并没有逃跑,反而扑向全身着火的烛九阴,紧紧抱住了它。
“呼!呼!”痛不欲生的烛九阴发出惨烈的悲鸣,沈唯看着心疼不已,“阿九!”她挣扎着想去救它,还没来得及靠近,便被烛九阴尾巴一扫,推向了远处。
“阿九,阿九!”沈唯绝望地哭喊着,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突然意识到今天也许她和她的阿九都逃不掉了。
“阿九!阿九……”
另一边,云月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血人和火蛇,凉凉地瞟了一眼孤立无助的沈唯,唇角微扬,取下手腕上的红绳,扔向了熊熊燃烧的烛九阴。
是时候该结束了。
嘭嘭嘭!
只听几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