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司衙门开衙审理时,可供围观的围栏外,人挤人,分外热闹。
这件事其实并不算大案,但是大伯告侄女,可是头一回。虽然沈伯奎是连沈云霆一起告了,告他包庇女儿讹诈。
不过,都司虽然看不起沈云霆,也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但是,侯爵毕竟是侯爵,再说,沈云霆不是要陪女儿一起上堂吗所以他之前虽去了武定侯府,对着沈云霆却一句话也没有提。
贾有德升堂。
首先,由师爷宣告整个事件经过,师爷摸摸自己的八字胡,道:“本次审理的是武定侯府大爷状告侄女骗其二千两银子,追讨不还,还联合其父一起打人行凶之事”
沈云霆皱了皱眉,沈伯奎还真是不要脸。为了区区二千两银子,就把这件事闹上公堂了。
要不是答应言儿这十天之内不要有所动作,他都想出了这都司衙门,立刻就让沈伯奎付出代价。
贾有德对沈伯奎道:“沈伯奎,你状告侄女之事,可句句属实否”
沈伯奎拱手行了一礼,道:“属实。”
有知道沈伯奎身份的,不免有几分鄙夷,真是荒唐一个四品少詹事,亲自出面告侄女,在一个六品都司堂前对质
贾有德道:“既如此,带被告”
虽然沈伯奎是首告,沈珞言是被告,不过,她是侯门嫡女,并没有上枷。沈珞言大大方方地走上堂来。
她也没跪,只是行了一个半蹲礼,道:“见过大人”
贾有德看着台下落落大方,举止得体,不卑不亢的小女子,她抬起头来看着堂上,眼神干净得好像湖水,不染杂质,容色倾城却不妖,绝丽而不艳,坦坦然然,平平静静,并没有因为被伯父状告而生出丝毫的不安,也没有因为公堂而生出丝毫的惶恐,更没有因为被围观而有丝毫的窘迫。
她的神色很平静,很淡然,这份平静和淡然的背后,或者是底气,或者是气度,或者是气场贾有德看不出来,他只是隐隐觉得,这个看起来简简单单,还能让他在晋王面前刷一波好感的事件,没那么好办。
贾有德道:“沈珞言,你伯父告你将两坛劣酒冒充桃花红,卖给你伯父,骗取二千两银子,此事可否属实”
沈珞言道:“并无此事”她抬头:“大人既然公开审理,难道就准备听一面之词后就此判定吗”
贾有德在心中已经有了先入为主之见,当然不觉得还有必要听沈珞言的陈情。但是,既然是公开审理,这么判定,肯定是不行的。
他道:“那你说说吧”
沈珞言道:“事情得从昨天下午说起,朋友送我两坛好酒,我闻着觉得挺香,便想拿去孝敬我爹。回到侯府,迎面遇上大伯,大伯闻到酒香,问我是什么酒,我说并不知道名字,也许是桃花开,也许是桃花红。大伯说他能认出桃花红来,让我开坛,我便开了。而后大伯告诉我,桃花红酒液浅红色,而酒坛之中的酒夜为深红色。不管是什么酒,于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我只需要知道是好酒,拿给我爹喝就是了。但是大伯却要买下这两坛酒,说尽好话,我不肯,他一再以伯侄之情恳切相求,并主动说愿意每坛酒出一千两银子。我只是一个小辈,看大伯似乎很需要这两坛酒,我方才勉强应允。但我深觉不妥,大伯回去拿银票的时候,我想我送给爹爹喝的酒,不论价值多少,在我的心中都是无价的,怎么能拿来送人呢便还是准备去拿给我爹喝。才走到院外,大伯急匆匆而来,他见我改变主意,忙拿出银票,表示立刻成交。我也是却于情面,方才将酒卖与他。没料到他过了一个时辰后,便带着两坛已经开坛的酒,说这不是桃花红,还说给我两条路,要么弄两坛桃花红来给他,要么还银子。我卖给他的,本来就不是桃花红,大伯这不是想讹我吗所以我才坚决不同意大伯还带着大伯母,大堂姐大闹我的院子,要派人进我的住处搜,打伤了我的丫鬟嬷嬷,若不是我爹及时赶到,这银子定是被抢走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围观众人哗然。
如果按沈珞言的说法,这沈伯奎行事也太无耻了吧
贾有德看了沈伯奎一眼,沈伯奎立刻道:“贾大人,并不是如她所说,她告诉我这酒是桃花红,我才花一千两银子一坛买下的”
“我并不识酒,酒是我大伯验的,也是他主动要求买的我也没说过我那酒就是桃花红”
沈伯奎怒道:“臭丫头,你还不承认”
沈珞言瞟他一眼:“大伯,你的脸是不是变得太快了你求着我卖酒给你的时候,和蔼可亲,慈祥热情,现在酒卖给你了,你一转头就告我讹诈当长辈的是觉得小辈可以随便欺负吗连脸都不要了”
围观众人从这话中听出一点意思来了。
是这个当大伯的主动求着卖酒的呀
沈伯奎怒道:“我以为那是桃花红”
沈珞言挑眉:“大伯这话我就不懂了,我当时就告诉过你,这酒是朋友所送。我带回府孝敬我爹的。你闻到酒香,打开了酒坛亲自验过,亲口说桃花红颜色浅红,而我的酒颜色深红,是桃花开而非桃花笑现在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桃花红莫非,当时伯父以为那是桃花红,所以,故意欺骗我,说是桃花开,还死磨硬劝,让我把那两坛酒卖给你”
沈伯奎一怔,他若是承认沈珞言所说的都是真的,岂不是说其实不是沈珞言骗她,而是她在骗沈珞言
他若是不承认,又怎么咬定沈珞言讹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