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漆黑的夜空,双目发愣,全身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动弹不得。可是比这更让他难以忍受的却是内心深处的压抑。即便身边燃烧的柴火很旺,火光无意中将他暗淡的眼染成了绯红。放眼周围全是幽幽的深山老林,偶尔有几声凄凉的鸟叫从夜幕中传来。
直到现在韩于天还无法完全相信,舅舅竟然要杀了他!刚才昏迷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梦到小时候自己总是喜欢爬上舅舅的龙椅玩耍,每一次被母亲呵斥,舅舅永远都是和颜悦色的笑脸,从未怪罪过他。
既然不喜欢我,为何又要封我为郡王?韩于天心里浮起一种被人背叛的阴冷!所有人都说陛下无子嗣,意属他这个亲侄子为华炎的王储!那些日子,他被众人捧在天上,几乎就要相信了他们的话!
然而事实却是如此残忍,生生把韩于天从美梦中拉扯撕碎,亦如他现在的情况。
“啪!”燃烧的柴火堆忽然炸了几颗星子,韩于天一惊微微转头望过去,原来是庞志高往里面加了一根枯枝。
“这下我们可是真两不相欠了。”庞志高默默喝了一口酒,他知道,如果今日不是有韩于天,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我说,你不打算换一把剑吗?追求力量的同时好歹留着命吧?这把剑的力量过于强烈,你控制不了,也承受不住。今天算运气好只断了全身的骨头还遇上我这样的名医圣手,否则······”
“没有缚龙魔剑,我们今日都要葬身此地。”韩于天淡然说道,与魔龙尊签下血之契约,与其共享生命,他从不后悔。尽管有时他无法压制住狂躁的魔龙尊。但是,放眼天下能得到这般强大的力量,又有几个人肯放弃呢?更何况,没了缚龙魔剑,他韩于天还是韩于天吗?
庞志高哑然,确实如此。他看了一眼少年固执的眼里折射出一抹名为坚定的光芒,也不打算再劝。又喝了一口酒:“我也就随口一说,反正挥霍的是你们自个的生命。贵贱有别,老庞我一粗人,操哪门子的心?”
说罢他把酒倒进柴火里,火焰顿时“哗啦”一声蹿得极高,又很快湮灭,白烟滚滚呛得庞志高咳嗽连连:“呸!破酒!”
韩于天无语地望了一圈四周,只见黑压压的荒郊微微能听到水源流动的声音。
“你的毒解了?”韩于天见他眼下嘴唇的颜色皆已恢复正常。
“嗯。这附近的草药很多。”庞志高拨了拨余下的柴火:“好歹我以前也是一个医师,暗部的毒难不倒我。”
看他神色淡淡,韩于天知道庞志高只是谦虚罢了。暗部的毒说解就解,只怕他进宫以前的身份亦是不凡:“其他人呢?”
“放心吧。这里是我的大本营,很安全,弟兄们会把你的人都找回来。”庞志高将酒袋往山里一丢,随即又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大饼,撕成两半,一半递给韩于天。
韩于天哪里有胃口,现在心心念念的全是还在凤都的父亲母亲。见韩于天不接,庞志高直接将饼放在他的胸口上。
“爱吃不吃,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就是难伺候。”庞志高小声嘟哝着,不想韩于天听了也不生气。沉思了一会儿竟慢慢抬起受伤的手,艰难地抓起烙饼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只吃了一口韩于天便停了下来,问道:“你好像很讨厌出身贵胄的人。”
庞志高狠狠咬着饼:“哼,谈不上讨厌喜欢。反正这世界上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你们命好,一生下来就拥有强大的背景,天生的胜利者。不用像我们一样,即便再努力再有才华,也要受尽排挤冷落······”
曾经庞志高想,这辈子也就只能在华炎皇宫里当个默默无闻的二等侍卫长了,哪曾想铭王昏庸,心狠手辣,自己最后还落得个叛国的污名!尽管,他确实是带着几百人逃离了皇宫,但那也是被逼的啊!
“胜利者?你见过哪里的胜利者像个尸体一样躺在泥里?”韩于天自嘲一笑,这一笑却不是自怨自艾的凄凉。
“你那是物极必反,跌到谷底了。”庞志高反驳道:“你敢说你还是骐霖郡王那会儿没有享受过别人的羡慕嫉妒恨吗?”
“没有。”毫不犹豫地回答令庞志高微微一愣,又听到他继续道:“如果我知道舅舅会疑心忌惮,当初绝不会接受郡王的册封。”
闻言庞志高有些好笑道:“你不会以为,铭王派人杀你,是因为你成为骐霖郡王后的积极表现吧?傻瓜,我来告诉你吧。铭王那老狐狸肯定一早就想铲除你们韩府,晋封王爵这些都是麻痹你们的招数!”
“铲除韩府?怎么会?”韩于天瞪大了眼睛,“我的母亲是陛下的亲姐姐,我的妹妹韩鸣舞即将成为驹风的王后,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你的父亲韩鼎天在朝中势力日渐扩大,家中儿女一个比一个优秀,而墨阳雷空有铭王之名,在朝堂上还得看你父亲的脸色,且无一子嗣!他怎能不记恨你们全家?更何况,你被封为郡王之前,朝堂上早为了华炎王储的事情争论不休,不少人都举荐了你。他墨阳雷何等高傲,被这么多人质疑繁衍后代的能力,大概他最恨的也就是你了。”
韩于天越听越惊,往日他醉心武学,从不留意朝堂官场之事,如今听了庞志高的分析,只觉如置冰窟炎洞,舅舅与父亲大人竟生了这么多嫌隙吗?为何从未听父亲说起过呢?难道舅舅一直都很恨他们一家吗?
见韩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