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亨设在福王王宫中的帅府,现在已经成为了整个洛阳城的核心。人流往来不息,除了小虎队的将领军官以外,还有一大批方以仁搜罗来的河南本地行商、掌柜、账房出出进进——因为李来亨暂时也万罗不到监生秀才这些文化人来为自己办事,便先用伙计们充任吧!
这些人办事能力其实不差,特别是现在小虎队最重要的任务是抓紧时间抢运物资。掌柜账房们都精于计算,行商又熟悉地理交通,有丰富的贩货经验,在这方面的表现,其实说不定比之读书人更强。
清朝中后期以后,捐班泛滥,有钱的商人都可以为自己捐一个功名出身,再买一个官职做。但这些所谓的捐班,既然有能力经营出丰厚富裕的家财来,许多人的能力也就不一定比科甲正途出身的官员差。
“幼安,洛阳城内运货的事情,先交由你负责。”
李来亨现在成了一个大忙人,他还是深感自己手下缺乏能够独当一面的通才人物。各种各样的细琐事务,总还要自己分出许多精力关注几分。
在小虎寨、得胜寨时还好,如今到了洛阳这样的名城大郡,事务之多,何止百倍于山寨之中?他繁忙困顿之中,也只能首先集中精力到军事上,像搬运物资这种细务,就交给旁人处理了。
夹袋里人才还是不足啊,现在帮着李来亨管理洛阳物资的人叫张玉衡,表字幼安。他是内乡人,老家也算在小虎队势力较为深厚的“游击区”内了。
张玉衡的父亲算是略有薄财的富商,只是连年的大灾下,连许多衣食无忧之辈也“阶级坠落”到了流民的人流之中。
他还算幸运,被小虎队招引入山耕种,又因为能写会算,懂得一点行商的常识,而被庆叔提拔起来帮忙处理小虎寨的日常杂务。
小虎队中负责后勤的庆叔还留在伏牛山,李来亨也只好先用张玉衡替代一下庆叔的工作——能抢运一分物资,是一分了。
“掌哨。”
方以仁送走柳敬亭后,便回王府复命。方以仁虽然在李来亨面前,有时会表现出一种十分狗腿的姿态来,但这其中绝大部分,其实还是方以仁的刻意为之,他在用这种方法将自己定位为李来亨的一个狗头军师,减少李来亨对他的恶感和警惕性。
方乐山自负才高,虽然不幸落入小虎队中,但他对李来亨了解愈多,愈觉得自己在夷陵战败实在非战之罪,而是李来亨确实是一个出于意表的特殊存在。
但柳敬亭……一个优伶罢了,江南搢绅士人高看他一眼,不过附庸风雅而已,难道会有人真将一个走江湖的说书人奉为上宾吗?
“天德王”的这场大戏,方以仁参与很深,“剧本”中不少内容也是出自他的手笔。可柳敬亭一出王府,就隐隐表现出一种什么都出来了的模样,实在让方以仁异常气恼。
他特地同李来亨讲了柳敬亭的几句怪话,说:“这个说书人倒很不简单,他在掌哨面前乖得很。一出王府却直言床头捉刀之人方为魏王……掌哨,为防万一,是否还是换一个人来演这出戏?”
方以仁的言下之意,自然是说柳敬亭过分聪明一些,不如将他杀了,另外找些僧人道人之流来充当使者。
“魏武、魏武……魏武挥鞭,魏国也是建都洛阳,只是我虽然表字得胜,但才低德浅,岂敢同魏武相提并论?”
李来亨的回答却让方以仁听得十分诧异,他心想掌哨过去倒不曾见过对曹操有什么特殊的尊崇,今日一提魏武,为什么又觉得同其相提并论,十分与有荣焉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曹操罗汝才的关系?方以仁的脑洞飞到天边,想得越发离奇起来。
李来亨则笑了笑说:“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魏武之事至今也有千余年了,柳敬亭是走南闯北的说书人,看人很准。他知道我不会像魏武一样追杀匈奴使者,所以才放心同你讲出这句话来。由此观之,柳老先生的确是一个极聪明的人物,足够胜任这项重任,我不怒反喜才对。”
方以仁暗中撇了撇嘴,感到自己对李来亨性情的了解还是不够深。本来按他的估计,依照李来亨那种权谋自用、自大自负、眼高于顶的性格,被柳敬亭隐语说穿了自以为完美的奇策,应该会非常恼火才对。
平常真没看出李来亨尊崇曹操啊?魏武挥鞭又是哪一阙诗词?李得胜常常能有“妙手偶得之”的神来之笔,也真是莫名!
“走吧,乐山跟我一起去看看,小虎队在洛阳郊外的种种防御布置,到底做的怎么样了。咱们人手还是太少,难以驾驭住洛阳这般偌大的城市啊!”
方以仁作一个揖后说:“掌哨的用兵总从意料之外处下手,超出于戚少保的练兵实纪和纪效新书,但仔细推敲,却又暗合戚少保的兵法义理。这番在洛阳的守战布置,已经让我大开眼界,想来豫抚见之,一定无所适从,将狠狠碰壁了。”
“说笑了、说笑了,我哪有这种本领!只是集采前人之长而已!”
看着李来亨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的自负模样,方以仁内心才松了口气:还行,掌哨的性情没变化,还是这样的自大,一夸到他的痒处,就要上天。
在洛阳郊外,除了苗里琛带着矿徒兵同临时动员招募的市民佃农在抓紧时间修筑营盘外,高一功、郭君镇、李世威等部兵马,也已经入驻到修好的几处据点中了。
高一功是被李自成特地留下的闯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