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亨顿足于低丘之上,他眯起眼睛细细观看着战局的变化:刘国能的舍生忘死确实让他有点惊讶,官兵的战斗力也比之李来亨过去的对手高出一大截。手机端 //
官军处处被动,但完全依靠一股血勇之气,居然渐渐有反杀的趋势。
郭君镇站在李来亨的一旁,沉声道:“若官军都是这样的精兵良将,我们可就打不下去了。”
李来亨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轻轻说道:“可惜崇祯重用的是洪亨九、杨文弱和左良玉,对待卢象升和刘国能这样的忠臣孝子,却苛刻至极。”
“崇祯不会用人,大明的国运不久了。”
李来亨将铁盔戴正,系紧脖绳,从张皮绠手中接过长枪。
“刘国能全军已经压前,轮到我们出招了。”
他翻身上马,战马发生一声长长的嘶鸣,浅棕色的鬃毛迎风飘扬,与李来亨盔上的红缨相映成趣。
郭君镇最后望了一眼河流的南岸,问道:“李万庆如何应对?”
李来亨轻扬马鞭,带着张皮绠等中军亲卫飞驰下丘,头也不回地喊道:“让世威掌握后队,盯住李万庆不要渡河就好!”
中军亲卫是闯营精锐所在,除了张皮绠这一队亲兵外,还有不少本来归属于刘芳亮左标的骑兵。
刘芳亮的偏校张洪①率领着这些饱经风霜的戎马之士,跟随在李来亨和张皮绠的身后,默不作声向前冲锋。他们的年龄比李来亨的亲兵卫士都年迈不少,体魄虽然不比少年人的精壮,但十年“流寇”经验带来的敏锐嗅觉,让这些人的目光里含有一种更为可怖的杀气。
李来亨看得很精准,正面战线的焦灼让刘国能不得不将大部分兵力全都集中到右翼防守。在不断的厮杀过程中,原本东西对峙的两军,正一点点往右翼挤压,令战局演变成了南北对峙的形势。
闯营最后投入战场的中军骑兵,将起到一锤定音。
“走!”
张皮绠一声怒吼,最先带着骑兵先锋切入战局。中军亲兵的先锋大多穿着明晃晃的铁甲,其中不乏使着大刀长斧等兵器的武艺高强者,骑乘的战马,也全都是郝摇旗和张皮绠在洛阳精挑细选出来的上等名驹。
这一队骑兵先绕到北面,紧接着自东北面向西南面切入,正插在刘国能所部的软肋之上。张皮绠手中的长枪不过一个呼吸间便贯穿了官兵的躯干,随即倒手拔出,刺向下一个对手。
李来亨为张皮绠的勇猛微感欣慰,他挥挥手,示意张洪所部左标铁骑同自己和郭君镇一起跟进。更多骑兵立刻尾随在掌哨之后,践踏起数不清的战尘,凶猛地撞入敌军阵列之中。
战马即便遇到敌人的身躯阻挡,也毫不停歇,数十名官兵被立即撞翻在地。数以百计的马蹄迅速将摔倒在地的敌人踏成一片肉泥,偶有身手矫捷之人躲开战马的冲撞,妄图用钩镰和长枪对抗闯营的骑兵,骑士们就干脆用弓矢将其射杀。
本来刘国能最后一波反冲锋,已经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官兵们勇猛的冲杀,已把不少闯营步队陷在了阵中,像马宝这样的猛人都不幸倒地,几乎被官兵活活踩死。
他嘴巴里让官兵踩掉了一颗门牙,想骂都骂不出声来。关键时刻地面上传来的马蹄震动,救了马宝一命。
围住马宝的官军步卒很快就被中军亲兵冲散,但战马随即踏地而来,几乎把马宝直接踩死。还是有一名闯营的步兵,拼着被踩伤的危险,眼疾手快将马宝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才救下他一条性命。
马宝回望骑兵队伍扬起的战尘,心有余悸问道:“他娘的好兄弟,你身手真够矫健!怎么称呼?大恩不言谢,老子一定记住你这个兄弟一辈子。”
救起马宝的那名步卒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他看起来只像个朴实的庄稼汉,一张脸叫太阳晒得黝黑,笑的很质朴,整个人冒着股傻气儿。
他张口大笑,露出全部的牙齿,回答说:“俺没啥名字,兄弟你叫我焦大就行啦。”
马宝点了点头,拥了焦大一抱,随即从地上捡起兵器说道:“好!焦大!今后我有何等的荣华富贵,一定都不会忘记你!”
焦大嘿嘿一笑,看着李来亨的骑兵尾巴,说:“是咱们赢嘞!掌哨可真厉害,我在裕州投了闯营,是真没看走眼呀。”
“嘿,兄弟你是在裕州投入闯营的吗?”马宝捡起一把雁翎刀,他双手握紧刀柄,警戒地看了周围一圈,又给几名倒在地上的官军伤兵补了刀,才悠悠问道,“你是裕州人啊?”
焦大没有马宝那么强的警惕性,他见到官军的队伍已经开始溃散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笑道:“对对,俺是裕州人,原本在乡里卖粪。不幸一回瞅见了州里有名的大绅士赖二老爷扒灰,叫赖家小厮绑起来,塞了一嘴马粪。好叫咱们掌哨在裕州公审这帮不长进的爷们,把赖二爷剖了心,俺一心痛快,就投了闯军。”
马宝是因为洛阳兵败,被俘虏才“不幸”陷在闯军里。何况他是边军出身,做过军官,不大理解焦大的用心,只是觉得这人说话粗直有趣,又救过自己的性命,便握住焦大一手,诚心说道:“甭管投什么军,只要九死一生能活下来,招安也好、造反也好,总有富贵一天。”
焦大想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但他眼力很好,突然一屁股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官军惊讶喊道:“嘿,这官军还没完嘞!”
马宝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楚远处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