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摇旗的那一标骑兵损失惨重,几乎无力再冲。谷可成迅速安排他们退回后队,转以艾卓所部骑兵,在很短的距离内进行反冲锋,稍稍遏制了左镇的攻势。
张皮绠的那支亲军标,则利用鹰子山山脚下的地形,也就是顾君恩选中的那块丘陵地。他们在谷可成的布置下,利用丘陵的遮蔽,躲开了左梦庚和吴学礼的视线,悄然向西侧移动,划过一道美妙的曲线后,骤然出现在了左镇的侧后方。
但攻击的时刻还未到。
吴学礼、左梦庚两部加起来不到一万人,即便李国英那支刚刚被三堵墙骑兵蹂躏的残部,一起投入进攻,左良玉的手中起码还捏着六千人以上的中军预备队。
时机未至。
谷可成屏住了呼吸,他在等待机会——他不能辜负李来亨的信任,也不能辜负刘宗敏的遗言。
谷可成甚至想到,李来亨这样信重他,将刚到随州不久的自己,立即提拔为地位等夷高一功的果毅将军。这是因为自己的才具,还是因为刘宗敏的遗泽?
现在少虎帅将战场上的临阵决机之权,交给了自己。
那就唯有以胜利相报……或者至少不能失败。
两倍的兵力差,要胜利太难了。可只要维持一个均势,插入左镇后方的高一功、郭君镇,必定可以摧垮左良玉的意志。
闯军需要的是时间。
可惜啊……连李来亨都不知道左军是怎么发现了伏兵踪迹,但谷可成已经大约猜测到,或许是节帅此前下令大军先行吃饭,造成的结果。
不过到了此时,再说这些也无甚意义。
谷可成知道李世威那支火器部队,无论器械还是饷粮,都享有湖广闯军之中最好的待遇。毋宁说他们的待遇,甚至比之亲军标还要好。
这支部队,才是李来亨压箱底的杀手锏。
现在到了看看他们成色的时候了。
左镇大军冲在最前面的是骑兵,不过左梦庚倒也不傻,他看到李来亨和李世威架起的栅栏鹿角后,便下令骑兵向两翼迂回。家丁突骑全部下马,把长矛换成大斧长刀一类兵器,准备砍烂闯军的防线。
吴学礼也如法炮制,不过他的部队里还有不少铳炮手。既然闯军蹲在防线后面,那么吴学礼也不介意摧毁这些活靶子——左军的火炮射程超过闯军的鸟铳手,飞铅溅射,数发炮弹飞进鹿角之中,登时便将三四名鸟铳手打成几截。
“不要乱!”
李世威将腰刀拔了出来,不许铳手们乱掉阵型:“所有人都要沉住气,天上的乌鸦天天拉屎,何曾拉到你们头上?左良玉的大炮打不死人!”
话是这样说,左军的火炮命中率也确实不高。可是铳手们要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战友被动挨打,肢体不断被火炮炸碎,哪怕死伤的人数其实不多,可对于士气的打击依旧可怕。
“放铳了……是不是该放铳了?”
左军的步兵越冲越近,李来亨不禁紧张了起来,连手心都捏的死死。他了解火器的战术,可真当置身于战场之中的时候,却难免无法保持全部镇静。
李世威在征讨刘国能的战役中,表现不佳。但自那以后,他痛定思痛,用心拜访方以仁、郭君镇、郝摇旗等人,学习兵书战策、临机决断的本领,此时反较少虎帅冷静许多。
“不,还差一点。”
李世威出身于少虎帅一手训练的米脂乡勇,从来对李来亨言听计从,此时却反驳了李来亨的话。这让李来亨先愣了一下,但又马上意识到,自己部下的青年将领们,已不再需要一个半吊子的自己来指指点点,他们已然步上正轨。
各尽其责,各正其位,便够了。李来亨应当给予李世威足够的信任。
左镇的步兵更加接近,第一排敌人全部着重甲、持大斧铁棒,目标应该是要凿开闯军的防线。到了这时候,李世威才终于将腰刀挥了下去。
“第一队,轮换放铳!”
第一队全是装备了重型鸟铳的射手,重型鸟铳比较笨重,射速也比较一般,但优势是射程更远。由他们先行放铳也在情理之中,为了保持火力,李世威又让第一队火铳手采用轮换队形,令重型鸟铳的火力轮次施放,形成一道绵延不绝的火网。
“碰、碰、碰——”
一片密集的铳响声后,烟雾缭绕,重型鸟铳猛烈发射。但左镇步兵早已有所准备,在连续三轮的鸟铳射击下,虽然有几百人被击毙、击伤,但更多士兵还是冲到了闯军的面前。只要再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们就能将鹿角、栅栏搬开,到时候闯军单薄的队列,决计无法抵抗左军的冲击。
“来了——”
重型鸟铳的射程虽然很远,但火力密度毕竟不足,还远远不能对左军士气造成很大的打击。直到吴学礼和左梦庚的部队,纷纷进入到其他轻型鸟铳手的射程范围内后,李世威才下令精神高度紧张的铳手们,一齐开火。
“雷——”
闯军铳手齐射的口令是“雷霆”,这一道口令由李来亨亲自制定。先是李世威高喊出了一个“雷”字,紧接着全部士兵齐呼道:
“霆——”
轰。
密集的铳声甚至使人产生错觉,好像那已经不是黄豆爆裂般的砰砰声,而是震动山岳的炮响,是一种轰鸣。
这样密集的射击先声夺人,左军士兵在被弹丸击中以前,耳中先听到了“霆”声,继而是一片密集如急鼓的轰鸣声。
本来像波浪一样涌动的大队官兵,在一